可是不管是可信度低的野史逸闻,或是眼下他们实在遇到的局面,都已经说明了这来自异邦的美丽贡品,实在是一株毒美人。
裴谈眸子幽然:“王爷今天的话,多半已是知道海芋花并不止一个单纯的贡品。”
他说是从皇后处得知。
荆婉儿接话道:“那何必把这个不单纯的贡品献到佛前?”
裴谈和少女相视:“在佛的眼里,世上万物都没有区别。”众生所以平等。只要放下屠刀,都能成佛。
荆婉儿咬住了唇,她有一种鼻端还绕着那股冷香的感觉,比第一次闻到时更熟悉。
“长乐王是故意这么做的?”屋内,萦绕这股疑问。
会吗,献一朵洁净却含淬毒的花,难道是想暗示这世上的众生都是这样华而不实的表里。
“可是当花种种植在皇后宫中的时候,尚未开花结果,皇后娘娘难道就已知道此花不纯?”裴侍卫皱了一下眉。
荆婉儿说道:“番邦敬献的时候,必然会言明贡品有毒。”
裴谈看了她一眼,“没错,但每年献给大唐的贡品,少说数百余件,海芋花在其中并不显眼,皇后未必记得。”中宗都不见能记住。
荆婉儿不由说道:“但慧根只是把此花卡在喉间,尚且未曾入腹……”
如果就是毒死的话,这样的剧毒,番邦哪来的胆子献给大唐,就不怕中途出现什么祸事。
裴谈想了想,说道:“未必,所有来自异国的礼物中,其中不乏有危险的,但是负责登记这些礼物的,以及看护这些不同的物件,都会有宫中专门的人去做。即便是侍弄一株可能有毒性的花草,最多也是宫女在做,绝不需要堂堂皇后来操心这些。”
荆婉儿欲言又止:“那皇后是否还记得此花的名字都不见得,会那么清楚,此花的毒性?”
她刚才疏忽了,裴氏这样的人家,更加熟悉宫中权贵们的生活方式。比如皇后绝没有机会亲自接触到海芋花。
所以答案是,……皇后很可能并不知道花朵的毒性才是。
“长乐王所说由皇后警告的话,未必能采信。”裴谈眸内深邃缓慢地说。
裴侍卫声线微冷:“若不是皇后告知,就只有长乐王自己知道。”
可是裴谈跟荆婉儿都没有再出声。
他们只能猜测,不能定论。
“从慧根的尸体,没有检验出寻常中毒的反应。”荆婉儿怔怔看向裴谈,是裴谈先发现,慧根的脖子上的皮肤,较其他地方更黑。
裴谈手指一弹轻轻:“所以我们并不知道,慧根是不是真的死在果实的毒性上。”
就像是之前第一现场发现慧根脑后的重击,所有人都以为慧根是那样死的。
可现在也一样,他们已经不能确定慧根是被重物砸死的,同样他们也不能确定尸体是死在海芋果实的毒性上。
婉儿看到了裴大人的视线,真是最拗口和匪夷所思的案子。
裴谈继续说道:“若要专业的仵作前来,就必须有陛下的谕旨。”没有旨意,就没有查案。
这下屋中的沉默就更浓烈了。
中宗会不会批复这件案子,恐怕都没有人会乐观。
之前裴谈说三日,便是说若能在宫中的旨意传达到前,将案件查清,真凶落水,便能在陛下有可能反对调查的圣旨到来前,给予大理寺三人一个交代。
可如今,显然世间还是更困难难走的路多些。
荆婉儿只能开口,“也许此话过于武断,但婉儿认为,即便有专业仵作前来,也未必能验出慧根之死因。”
裴谈眸子动了动,看着少女,这也是他之前曾想到过的。
如果就是判断不了慧根的死因,那这桩案子,岂不是他们办过最无来头的一个案子?
问题是,大理寺卿的裴谈,他要怎么判才是对的?
“海芋果毒杀人,不知鬼不觉,大唐国土上没有人见过它,甚至若大人没有察觉,也发现不了这小到不足为的果实。”简直是完美杀人。
所以真的是王爷做的吗?
裴谈静静开口:“仵作会割喉验尸,除非确定仵作不会介入此案。”
如果中宗发现有一位皇族郡王涉案,很大可能就是下旨召裴谈回京,不再追究。
裴谈抬起眼眸:“但依然有风险。”
荆婉儿明白了,虽然这个计划看起来万无一失,却并不是真正的毫无漏洞。一位郡王是否会拿自己的前程去赌博。
荆婉儿知道裴谈既然说出来,心中就一定不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婉儿一直还有一个疑问。”她看着裴谈,“那就是击打慧根和喂他毒果的人,一定就是同一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