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件事中,她不能再一直被动下去。
所以荆婉儿慢慢走回到自己的床榻边,目光扫过被迷香睡死过去的同伴,伸出手,抽出了床底藏着的包裹。
她从包裹里,取出了一支笔和墨,当然还有几张纸。
宫女不需要识字,更不会写字,但她是荆氏千金,若被人发现她私藏在床下的这些纸笔,不用说她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荆婉儿开始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她知道宗霍还藏匿在他家里,甚至她连宗楚客想避过这阵风头,等待长安城人忘记这件事都猜到了。
只不过,宗霍这个纨绔子,一定不会乖乖按照宗楚客的安排执行。
她猜,宗霍一定很想立刻就离开长安。
把写好的信纸抬起来吹干,就对着夜空鸣了一声口哨。
这口哨似鸟声,所以不会引起怀疑。
鸽子飞来,荆婉儿把纸条绑在飞来的鸽子腿脚上,正要放走的时候,她盯着鸽子雪白的身体看了看。
纸条上的内容,如果传给宫外接应的人,她发现并不能达到目的。
良久以后,荆婉儿解开纸条,用墨汁涂抹了底下的名字,直至无法辨认,才重新放飞了鸽子。
第二天早上,大理寺的人,就发现有一只红顶的信鸽,始终徘徊在院子里。
从没有信鸽会在大理寺上空徘徊,毕竟大理寺,有任何公文绝对不会通过信鸽来传递。
所以当那信鸽徘徊了足足半日后,裴谈从屋内走出来,抬头望那信鸽:“是宫里的鸽子。”
只有宫里的鸽子,会有红顶这么明显的标志。
而这鸽子四处徘徊,倒像是故意要引起注意般。
裴县施展轻功,从空中把鸽子抓了下来。甚至没费力,因为那鸽子看到有人抓它,就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树梢。
“大人,请看。”裴县真的在鸽子脚上找到了一封信。
裴谈是第一个读信的人。这是他从信纸的露水以及晕开的墨迹判断出的。
信上写:
“若宗霍其实未死,其必藏于家中,尚书府以孝期为由闭门谢客,就是证明。然宗霍酒囊饭袋,必无法安藏家中,他若起心异动,必借由掩藏身份逃出长安城。若城门能在此刻严加盘查过往,定能将宗霍擒获。”
在这封信的底下半张纸,全部都浸湿了墨水,成为漆黑一片。
没有收信人,没有落款,这封信就像是写给不知名的人。
但裴谈知道不是。
这封信上面,字体娟秀中却有凌厉,明显出自女子之手。而鸽子头上的红顶那么明显,倒像是故意要让大理寺的人,在第一时间发现鸽子来自宫里。
从宫中,写信给他的女子。
裴谈慢慢将信纸折起来,对身旁侍卫道:“裴县,若你要不知鬼不觉送一个人出城,会选什么方法?”
骤然被问到的裴县愣了一下,便幽沉了目光:“……除非有通关文牒,否则谁也不能随意出城。”
守护长安城门的千牛卫,不是吃素的。胡商可以给大唐带来财富,可是大唐的荣耀,始终不能靠外族去维系。中宗表面开放胡商,实际却给了最严的通关手段,便是在此。
裴谈将信交给裴县:“拿去烧掉。”
那鸽子脚上的信件一被解下来,就自动飞走了。显然是训练有素。
裴谈这时想,长安四大城门由千牛卫中郎将崔石亲自守护,他是崔氏的人,在韦氏入主朝堂之前,崔氏是五姓七宗之首,现如今殊荣不在,可崔氏仍然是长安望族,把持长安三司以上的职位。
像千牛卫中郎将这样的要职,看似低微,实则是掌控长安的咽喉机构。
等裴县去而复返,裴谈望着大理寺的门说道:“我想去一趟千牛卫营。”
若这封信是荆婉儿传来的,荆婉儿对他的了解,恐怕远胜他之前以为的。荆婉儿了解的不仅仅是他大理寺,还有她绝对不可能伸手到的守城卫营,以及之前那个宫女能通广大成为苏家婚宴的入室之宾,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了。
只不过,眼前他的案子,是迫在眉睫妄图诈死脱罪的宗氏父子,然后,才是这个能力足以威胁禁宫的小宫女。
千牛卫营的看见大理寺卿前来,不敢怠慢,中郎将崔石是崔氏的远房旁支,应当说,能在长安城如此重要的地方担任官职的,必须是出自五姓七宗。
崔石看见裴谈也很是诧异:“裴大人这是?”
裴谈的手伸进袖中,目光视崔石片刻,拿出了一卷文书:“陛下有一份密旨,裴某要给崔大人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