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荆婉儿如何能够找到另一名宫女,并借由这个宫女的手,把人皮成功送到裴谈的手里,自然是只有做这一切的荆婉儿本人,可以解释。
看得出中宗并未全信裴谈的话,可是他也并不能反驳裴谈。尤其是裴谈毫不避讳地点明了荆婉儿的身份。
片刻一名宫人来到中宗身边,中宗对他道:“你去替朕查一下,五年前被流放的荆氏,其女荆婉儿,现在何处。”
宫人闻言退去,裴谈则和中宗在殿中相顾沉默。
良久之后,宫人归来,对中宗耳语了几句,中宗色沉了沉。
宫人调查的结果,已经证明裴谈所言非虚,荆氏之女荆婉儿,此时确实是宫中的宫女。
“裴谈,就算宗楚客欺骗了朕,荆氏之女割下人皮之举,同样是死罪。”中宗沉着脸冷冷说道。
更不要说,这个罪臣之女,还手段通天,能从宫外传递消息。
裴谈望着中宗,他说出荆婉儿身份,显然不是希望中宗处置荆婉儿。
“陛下,若荆氏之女发觉,自己收殓的非但不是尚书之子宗霍,死者甚至还是曾经在荆家为奴的仆人,陛下以为,荆氏女该如何反应才不为过?”
在宫中为奴五年,有朝一日却发现自己亲手收殓的尸体,正是自己荆家人。身为荆哲人嫡女,曾经大都护府千金,但凡血脉中还有血性,自是要用尽自己的一切方法去鸣冤。
而这个方法,自然也不包括割下代表荆氏奴仆的一块刺青,想办法送给担任着大理寺卿职位的裴谈。
荆氏之女的所有想法,裴谈都能够从中预料到。
因为那一刻,他已经把自己放到了荆氏后人的位置,去看待这整件案子。
中宗幽沉许久,道:“今夜你所说的话,除了朕之外,不可有任何人听见。”
裴谈说道:“臣冒夜前来,正是因与陛下同等原因。”
此事,若是真的,甚至不能传出今夜这紫宸殿,这是足以颠覆朝纲的大事。
中宗二次登基,根基未稳,此事宗氏做出逆反之事,更是牵连曾经一位三品后人。
中宗跟裴谈都明白,“朕若不曾记错,当年一力要流放荆氏的,正是宗楚客自己。”
裴谈幽幽眸色:“谁说荆婉儿此举,不是为了报当年之仇?”
正是有这当年恩怨,当荆婉儿看到仇人之子有可能尚在人世,就更增添了一定要捅出此事的愿望。
而她也做到了。
当年年幼的荆氏之后,如今已成为这宫中,默无声息的獠牙宫女。
等裴谈终于从紫宸殿离开的时候,他怀中已然揣着中宗密旨:
裴卿,朕命你调查此事,查出真正宗霍身在何处,且查清荆氏之女如何瞒天过海,促成此事。
对皇帝的威严来说,不管是臣子背对自己阳奉阴违,还是长足宫女偷天换日,都是挑衅权威的行为。
所以对中宗来说,两者可以并驾齐驱。
对裴谈来说,荆婉儿一个宫女能做到这些,且对她来说,如何得知宫外的人事变迁,且清楚的知道,如今的大理寺卿,是他裴谈?
此时的荆婉儿,却正悄悄从床上下来,在屋子的角落里,一炷香正缓缓燃烧着。
少女的嘴角,划过一丝微笑。
这群宫女不知道,她们厌恶荆婉儿身上的尸体味道,故意天天点香料,却正好让自己中了荆婉儿迷药的招。
荆婉儿小心来到窗户边,夜空如洗中,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飞了来。
荆婉儿立即抬手接住,从鸽子的脚上解开自己需要的信筒。
她将纸卷打开,就是逃走的那名宫女,私下传给她的信:裴氏公子已挖出尸体,假宗霍身份不保。
裴氏公子指的就是裴谈,在此前,裴氏公子的名号早已让裴谈名扬长安。
甚至,远在荆婉儿进宫之前。
荆婉儿看罢纸条上的字,嘴角勾了勾,毫不意外。已经抬手凑到火烛上烧了干净。
她重新把信鸽放飞,这宫中每日传信不绝于此,这小小信鸽融入其中,也并不让人察觉。
荆婉儿五年收尸,救下的宫女不计其数,这些宫女们,便在宫外,汇聚成了一张大网,变成荆婉儿的眼睛,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