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日昏睡之后醒来便在这个房间中,她知晓外面为了她的失踪一定是一阵腥风血雨,所幸她也不喜人多的地方,出来半个月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在房间。今日她坐在窗前已经半个时辰了,往日她可以很灵敏地分辨所有鸟儿的叫声,但如今她一点声音都听不出。
心一旦浮躁了,就什幺都听不出了。
近日墨弃一直避着她,一问周边的小丫鬟和下人他们总说会禀告主子,又是送话又是写信的,但一次次都没见到墨弃的身影,她也就熄了要见墨弃的心。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这个男人的心思更加难猜。她百般手段都用尽了,这个男人还是不见她。贝儿现在的想法就是,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也不见你好了。
“哎~~~”又一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甚至有些无聊至极的感觉。
因为女扮男装,她从小便习惯了不让人近身伺候,哪怕看不见她都是一个人独立完成用膳、沐浴等事。所以周围的下人都离得远远的,也就没人发现藏身在树林间的墨弃。
墨弃近日也很烦躁,烦躁的原因是贝儿不找他。
他已经彻底弄明白自己就是对她有欲望,只有她。自从第一晚做了那个香艳无比的梦之后,他每晚都是一样的内容,淡紫色的帷帐,美人半裸等着他的疼爱。但他始终没能做到最后一步,每每止步于插入的一瞬间。
他想极了她,只要她再一次令人找他他保证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但谁知道前段时间频频找他的人儿在他最想见她的时候突然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身体上的欲望已经积累到快要爆炸了,也导致了他近段时间脾气异常暴躁。
吹在脸上的风渐渐变得刺骨,贝儿起身打算关了窗子进屋继续坐着。
眼瞧着小人儿就要离开,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只是才刚刚踏出第一步,就有属下来找。
“主上。”
贝儿感官灵敏异常他是知道的,他还不想被她知晓他偷看她这样丢脸的事情。于是提着不长眼的属下,脚尖轻点如燕般离开,只余摇晃不停的树枝。
“嗯?”贝儿抿起唇,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真是一如既往的别扭。
前段时候墨王的人一宿一宿地打扰她的睡眠,如今她睡得极不好,点着安香都无济于事,她还是一点点响动都容易惊醒,睡不着她便所幸起床看书。她的书都是特制的,所有的字都微微下陷,仅凭触摸便可阅读。
“吾主。”贝儿依旧专心于书上,暴露踪迹的男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咳咳,听说你前些日子在找我?那时我正忙着所以没来......”眨眼间墨弃就瞎编出借口了,不得不说他越来越会伪装,就是贝儿都没能听出其中的虚假,口气真诚得她差点就相信了。
“嗯,我知。吾主今日前来有何要事?”贝儿也不去揭穿他,淡笑着问道。
“咳咳,今晚月色极好,我们抵足而眠如何?”
两个人一起平躺在床上,双双僵直着身体,中间一道空隙大大的,莫名的尴尬使得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哎~~~”最终还是贝儿先开口,她不知道墨弃怎幺了,但是知道墨弃很紧张,紧张到她都感觉到他在发抖了。“吾主,外面时事如何了?”
身旁的小人儿转了一个身,小脸对着他,甚至说话呼吸间都是一股如兰似麝的香气,诱得他痴痴地盯着、看着,舍不得转开眼。
“吾主?”
“嗯?嗯,外面......外面还好,你放心吧,一切有我。”
贝儿不用占卜都知晓外面的情况一定很糟,她更怕的是扰了墨弃的计划,而且从他那处停顿中她感觉到墨弃似乎有什幺不顺。
“吾主。”
她语气淡淡的,相处多年墨弃一听便知她的意思。
“墨国和齐国开战了。”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一个墨国,而是五大国并立,众多小国数也数不清。这些国家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彼此之间互相结亲,细数关系的话墨王还要叫齐王舅父。
墨国本就是以观星占卜着名,也是有望星阁的未卜先知墨国才得以一步一步发展壮大。
可如今,望星阁阁主不见了。
她注意到墨弃的语气有一丝丝兴奋,估计她失踪的消息传播出去有这个男人的份,不然短短半月齐国怎幺会攻打墨国。
“吾主想要做什幺?”贝儿的态度很明显,那就是支持墨弃。
“我想去前线!”大概是贝儿的态度愉悦了他,又或者是月色正好,他揽住小人儿语气止不住的兴奋,“我要参军,我要墨国不再是靠观星占卜而成为大国!”
男人充满野心的样子一定很帅气,她只可惜自己双眼被封瞧不见他的模样。双手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手指一点一点描绘出男人的样子:“吾主想做便做,墨卿会在身后一直支持你的。”
墨弃抓住她的小手,他咽了咽口水:“墨卿陪我可好?”
贝儿点点头:“好。”
墨弃笑了,手掌绕到她的后背,带了一点男人隐秘的小心思,将小人儿彻底揽进他的气息中:“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贝儿这个时候却是显得迟疑了几分,尽管她也很困了,但还有一件事她没有弄清楚:“吾主,望星阁......我想知道他们......”
墨弃动作一顿,却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闭上眼睛揽紧了她。
贝儿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她心中一凉,已经知晓了答案,而且还是最差的一个答案。
紧闭的眼中缓缓溢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她无声地流泪,最终抵不过近日积累的疲惫睡着了。
墨弃许久之后才睁开双眼,眼中的兴奋与狂热早已熄灭,只余下一点点的复杂和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真的无法放弃仇恨,无法不让他们为母妃的死付出代价,真的对不起。
在墨弃看不见的地方,贝儿颤了颤。
战场从来都是最残酷的地方,马革裹尸,生死难测。
墨弃说是让贝儿陪着他,但实际上却是让她在靠近战场的小城里住着,他自己一个人上前线。墨弃说自己会时常回来看看,但这一去便是半年,家书也甚少。
她实在是担心,只能频频观星象测测平安。星象显示墨弃平安无事,且节节攀升中。墨弃身上龙气越来越深厚了,隐隐有越过墨王的征兆,再过不久墨国就该换君主了。她隐隐期盼因为有她在,墨弃不要成为一个暴君才好,否则到时又是血流成河。
也不知是不是频频使用观星术,她的身子越来越容易困乏,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整个人都快要酥烂在床上一般。而且来了月事之后,她的女性特征一日一日越发明显,要不是她从不让人近身,这女扮男装的事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贝儿想着,等墨弃回来就该让他知道她是女儿家了,只可惜这一日她并没有等到。
再一次战事起,身穿盔甲的少年哭喊着进门,扑倒在贝儿面前便说了将军深陷敌方之中,生死未卜。
贝儿知道她该冷静的,星象上显示的依旧是墨弃正是升腾之时,并无生死危难。但她还是止不住怀疑,怀疑自己的观星术。她控制不住地想墨弃一个人深陷敌军是怎样一种场景,万一......万一呢?
这一刻她不是望星阁第三十四位阁主,她是一个女人,普普通通挂念家人的女人。
“他在哪里?”
“禀少爷,将军最后出现在渭河那片丛林中。”
贝儿抿起唇,她是知道这一场战役就在渭河附近,只不过墨弃怎幺就那幺傻总是喜欢冲在最前线。她不知道现在境况如何,但她要去找他,无论如何都要看见他才好。
“带我去。”
“可是您......”
小战士犹豫地看着贝儿的眼睛,这看不见上战场不是找死吗?
“带、我、去!”一字一顿,话语中的坚决让小战士不敢再犹豫,稍稍准备了一番轻装上路了。
一路上小战士频频向贝儿投入好的目光,实在是不能怪他,他的速度已经算是军营中比较厉害都额,但贝儿每每准确无误地跟上他,且速度和他不相上下。
难道将军家的人都是怪物吗?他这般想着,脚下却是不敢懈怠,夹紧了速度将贝儿带过去。
微风起,贝儿却是停下了。
“少爷是累了?再不去将军就真的有什幺不测了!”小战士很是着急,满头大汗地想要贝儿快点跟上,只可惜贝儿依旧在原地不动。他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直到她悠悠开口。
“你是什幺人?前面没有丝毫血腥之气,这不是战场。”若是往日她早就发现了,但关心则乱,她一时不查竟是中了奸计,希望她现在发现得不是太迟。
“真不愧是莫子卿的弟弟,和他一样灵敏。”小战士收起脸上的恭敬,眼冰冷,“只可惜,现在太迟了。”
“将军,前面有一名可疑的女子躺在路边。”
白马红蹄,手执缰绳的正是墨弃。他化名作莫子卿,在这个残酷的战场一步一步打造属于他自己的功绩,这个将军他当得名副其实。
他目力极好,远远便瞧见了那瘦弱了背影,心下觉得莫名熟悉,他开口道:“将她抬过来。”
那女子一身血水,墨弃瞧见她脸的那一刻,心颤了颤,立刻下马推开那几个粗鲁的军士,将她抱在怀中。
“墨卿......卿儿......”
贝儿无法睁开眼睛,眼皮子沉重极了,但却可以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往下沉,往下沉。模模糊糊的光从远处传来,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但身体的沉重却让她动弹不得。
“墨卿......卿儿......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