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牧打个千儿,“得嘞,您知道咱们主子心里挂念着您就成了。”
送允淑到了皇后殿,廷牧才离开。
双喜听下头人说允淑回宫来了,就急的不行,却因还要当值,只得忍着,好不容易挨到下值,见了允淑喜极而泣,上下查看她有没有瘦了,黑了,少根头发丝没有。
允淑直说好得很,叫你挂念了,又问说,宫里一切都好么?
双喜坐下来理衣裳,“都如常,每日里还是这些琐碎,倒是你,我听说这回尚医署的医官们可是在官家跟前上折子,把你夸了又夸,你不光救了快死的孩子,还总结出了药方子,这段时间,雍王按照你开的药方子熬药布施,外头百姓们别提多拥护雍王了。你不知道,那日福王和寿王来给咱们皇后娘娘请安,瞧雍王爷也在,他们脸都绿了。”
允淑跟着傻笑,“雍王爷是个好王爷,心里挂念百姓安危,自然倍受拥戴。”
双喜说,“可不是么,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允淑,这回你可是立大功了,咱们娘娘说要赏你,你且等着,回头宅子良田,黄金首饰,我也跟你沾沾光了。”
正说着话,殿头官带着官家旨意来,喊允淑出来接旨。
她和双喜对视一眼,一齐出来往地上跪,等着殿头官宣旨意。
殿头官眉开眼笑,“大姑,给您道喜了,官家赏,承恩园一座,白米百斗,樱桃一筐,鹿肉二十斤,其他金银首饰两箱。”
允淑谢了恩典起身,殿头官把圣旨卷起来,往前走两步给她揖礼,“大姑是女流之辈,官家很是为难,一来您年纪小,二来自立国没有女人为堂上官的先例,这回大姑立了头功,只能赏赐些财物,已经是极大的尊荣了。”
允淑说是,矮矮身谢过殿头官,请他去屋里吃盏茶再走。
殿头官回说不了,还得紧着去伺候官家。
双喜眼疾手快,忙从赏赐的两大箱金银首饰里挑几样上等的塞给殿头官,道:“公公辛苦了,往后还得公公多照拂。”
殿头官望望允淑,把东西又还给双喜,压低声儿道:“这点财老奴万万不敢贪的,老奴还得在这宫里当差,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回头叫冯掌印知道了,老奴就得出宫养老了。允淑大姑的东西,谁敢拿回扣?”
双喜干笑。
这茬她倒是忘了,有阎王爷的冯厂臣背后撑腰,这禁廷里谁敢给允淑穿小鞋,那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之前整日打听允淑的言督主,好好一个西厂督主,还不是给流放到了曲水千里盐湖了?
送走殿头官,还没喘口气,皇后殿的老嬷嬷又来唤她们。
老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奶娘,位份比双喜的令人还大些,两人给嬷嬷揖个礼,双喜人精的紧,缠着老嬷嬷问是何事。
“喜事。”老嬷嬷往椅子里一坐,“就你是个鬼灵精,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是寿王妃,方才在皇后娘娘跟前说起允淑,说寿王仰慕允淑的才情,想聘为庶妃。”
双喜觉得被雷给劈了,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了,再看允淑,愕然站在那里,怕是不止被雷劈了一回。
她忙道,“嬷嬷,这怎么成呢?允淑才十一,年纪上也太小了些,这谈婚论嫁的事儿,未免过于着急。”
嬷嬷扫她一眼,“小什么?我也是十一嫁的人,十三就做母亲了,要我说,这是恩典,咱们做宫女的,做一辈子有什么出路?寿王那是王爷,要身份有身份,要尊荣有尊荣的,这是庶妃,若不是允淑这次立了大功,做寿王府的侍妾都没资格的,能做个庶妃,只比寿王妃位份低一点,嫁过去若肚子再争气,母凭子贵,往后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双喜咬唇看允淑,就算之前她竭力劝阻允淑不要同大监大人在一起,可如今也是极同情大监大人的,一个太监就算权势再大,怕也不能同个王爷争女人。
允淑好半晌没说话,双喜以为她心里难过,她难过是有,不过这会子脑子里想好了怎么回皇后娘娘的话儿了。
她理理衣裳给老嬷嬷福福身,“嬷嬷,咱们走吧。”
老嬷嬷看着允淑满意的点头,心道这丫头遇事不慌,处惊不变,既不大喜也不大悲,这宫里头少有人有这份定力。
允淑跟着老嬷嬷进来内殿,给皇后行完叩拜大礼,就退到一边,听皇后说话。
皇后精气很好,旁边坐着雍容的寿王妃,柳叶眉,樱桃口,额上点着花缀,目光柔和。
她瞧瞧允淑,笑着同皇后道:“母后,这允淑姑娘生的真是好看,这份姿容,臣媳都自愧不如。”
皇后显然很喜欢这个儿妇,附和道,“你是个贤惠的人,这孩子生的俊俏,写得一手好字,如今又在张掖立了大功,以后你们若以姐妹相称,她指定是能帮你打理王府的。”
寿王妃笑,“母后说的事,正因允淑姑娘是个有才华的人,王爷他才慕名求娶的呀。”
皇后同寿王妃,母慈媳孝的说着话儿,把她安排的明明白白,没有一个人问问她愿不愿意,允淑觉得这是在买货易货。
她往前走两步,恭谨的在皇后跟前跪下来,俯身于地。
“禀皇后娘娘,还在尚仪署的时候,崔姑姑曾教导奴婢要恪守本分,奴婢一直恪守本分,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寿王爷如此尊荣的身份,同奴婢是云泥之别,奴婢怎么敢如此高攀呢?还望娘娘收回成命,奴婢更不敢同寿王妃以姐妹相称。”
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让皇后有些怜悯,“若你觉得身份上不合宜,哀家娘舅家倒是没有女儿,你就顶个县主的名头嫁过去罢了。”
允淑听了心下一沉。
双喜知道她这百般找理由是不愿嫁到寿王府了,心一横也跪下来,“娘娘,过两日就是尚仪署三月大考了,好赖让允淑过了殿试再说这事儿吧,过了年她年纪也大些,左右人是在您跟前,也不能跑了不是?”
皇后皱了眉,她有些生气,纳罕今儿这是怎么了,素日里最有分寸的双喜竟多话起来。
瞧她不悦,倒是寿王妃起来打圆场,“母后,这女官说的也是,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过了腊八就要过年了,府里头也是又忙又乱的,等过了年王爷亲来宫里商议这事儿罢。”
皇后总算是又有了笑脸。
退出皇后殿,允淑眼里蓄了雾气,双喜心揪的不行,只得安慰她,“你放心罢,这事儿大监大人有办法的。”
她还没回双喜的话儿,寿王妃也领着一众侍俾后脚跟出来了,她过来拉允淑的手,语重心长地开解道,“王爷是个有才华的人,秉性也极好,你嫁过来不吃亏的,王爷不比一个太监好么?说到底,这宫女的婚嫁官家说了也不算,后宫这些人的去向,都是母后说了算,你也别指望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太监,他说破天,也就是个咱们皇家使唤的奴才罢了,若你想他长长久久的活着,就别拿胳膊拧大腿,不识好歹。”
允淑猛地抬头,眼泪再也绷不住了,她这是在拿冯玄畅来威胁自己,若是不从,就要对大监大人下手了?可她何德何能?至于让一个从未谋面的寿王为了她去为难大监大人?
寿王妃既然知道她和大监大人有牵扯,那寿王爷执意娶她……她恍然大悟,原来她现在,就是大监大人的软肋,寿王是想捏着她,掣肘大监大人。
寿王妃颇是满意她的反应,笑了笑,“我从来不知道,有人竟真的会喜欢上太监,那样供人糟践的玩意儿,能让女人享受什么呢?”
允淑咬咬嘴唇,“奴婢听不懂王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