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昭快舌头打结,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她的字来。对于头次相称变化,有什么花隐晦开了,眼底的一亮稍纵即逝,片刻,她却冷下来,故作无事:“想知道?”
“想!”
沈青昭还以诚挚的笑容,温如春雨,少女灵动,这一招过年时在府上几乎瞒天过海,完美化解任何人问及“青出于蓝”和自己真像的问题。
她道:“自己想。”
沈青昭:“啊?”
太过分了!
沈青昭楚楚可怜:“可,可我以前不是说过了,就那天在竹台时,那女刺客背后的妖怪们也许都认识几百年了,咱俩才一个月,这以后是走在一块儿的同道,用什么和它们打啊?”
卫坤仪淡淡地:“用心。”
“多谢卫大人赐教。”沈青昭立即起身,她不陪闲了,不说就不说罢!
她们之间的关系相称仿佛瞬间退至原点。
一个月的努力白费,出书房后,打开门,听见里头的动静婢子们也备好洗漱东西,她们鱼贯而入,沈青昭立在门边,用幽怨的眼一路晃过去,停在那个年轻女子身上……卫坤仪却只低头,她正收拾沈青昭的习书,根本不作回应。
没办法,沈青昭只好自食苦果。
洗漱毕后,她对镜抚了一下脸,好白净,无论横看竖看,都是一副少女皮相,可就在这月间,她亲了两次人,对方还很偏执,从侧面判断,她们也许曾经见过,这就怪了,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应该没有抛弃过什么姑娘,有什么遗腹子吧?
沈青昭摇了摇头。
她的手伸进柔水里,里头撒满花瓣,把软帕子拧干,搭在金盆旁,婢女恭敬地退了下去。
再抬头,镜中人瞧着态生妙,可气色很差,加之还得拿上习书去作检查一事,这种差别但凡是上过私塾的人,纵然是个十岁小儿,也该明白那意味着什么!沈青昭慌张中转头,望向书房帘子中的人,“卫……卫大人。”
听见这个称呼已退回起点,卫坤仪的手指理书时微停,半晌,她回道:“怎了?”
沈青昭求道:“你可有好用的胭脂?”
卫坤仪睨一眼,“那边。”
沈青昭道:“多谢多谢,我回来就给你赔不是。”
她一溜烟摸过去,在镜匣前问好抽屉,取出来,沈青昭半月前在换衣裳穿时,就已来过了这地方,打开后果不其然几枚小小的胭脂盒就躺在其间,她见过的,分外眼熟。
试了试,发现根本不能藏得住疲倦气色。
“只有这些么?”
沈青昭在厢房内问。
“嗯。”卫坤仪说着,仿佛这一声轻轻地能被听到,但沈青昭见没有回应,也就默认了,于是她发出很长的感慨:“啊?您这也太朴素了。”
顿了顿。
卫坤仪道:“什么?”
并未听清楚,但模糊能知沈青昭在里头小声地说话,这一问出来后,沈青昭就愧疚起来,大声回道:“不必在意——!”
还好她只听清了这回,没有那回,沈青昭松了口气,其实这是师父的习惯,它有时在潜移默化会影响自己,对于师父而言,“您”不是一个谦卑的用法,所以半个月前在书房里看书信时,她师父李昆仑问的那句“您打听我徒弟干嘛”可不是一句客气的问话。
等梳妆毕,走出屋子,卫坤仪亦在另一扇屏风内换回官衣。
“嗯,走罢。”沈青昭同她步出去,天彻底拨云见光,旭日东升,梨花敞出一片白色,院落的供竹翻来覆去清洗院子,腰上佩戴牙牌,沈青昭站在卫坤仪肩旁,她忽然有了一种错觉,就好像……
自己真的成了北狐厂一员。
于是出门后,她蓦地生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担心:“我们不会迟到么?”
迟、到。
这个词在想到李昆仑也会出现后无可抑制地加重了。
卫坤仪却道:“无妨。”
沈青昭问:“当真?可方才上胭脂时,大人你是在后头等我借完了才用的,这也没耽搁?”
卫坤仪道:“不会。”
她长发垂腰,走得不紧不慢,也就才出官邸几步路,照这个速度下去,不迟也得迟。
沈青昭道:“……我想到件事。”
卫坤仪道:“说。”
沈青昭:“卫大人,你看,咱们都有轻功,何不如用一下呢?”
卫坤仪道:“不喜欢。”
沈青昭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问:“什么?”
“不喜欢。”卫坤仪重复了一次,她微微侧眸,看着沈青昭,未停下脚步,却也不快,那张脸上不戴面具,却已夹着一分犹胜狐狸的恶劣,清冽梨香从后院散开,她坦然有余,八风不动,道:“我是副使,从不用去那般早。”
……
沈青昭听完,心中不禁腹诽道:
好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