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摇头,那丫鬟转眼就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罗止行,笑着对罗杰回道:“那不是,刚进来!”
“国公,您可回来了。”连忙拿着纸上前,逆着光,罗杰看不清他的脸,只管自己喜洋洋地介绍,“您看,这是我们商量好的两种改造院子的方法,不过一个房间的数量更多些,另一个留下的园林更大些,你看你喜欢哪一个?”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答,罗杰诧异地抬起眼眸,就见到罗止行满眼的空洞。未等他说些什么,前面到了一处台阶,罗止行竟然直接不小心摔了过去。
连忙将他给扶起来,罗杰慌乱地拍着他衣服上的灰尘,“国公这是怎么了,不是去找陆小姐了吗,难道你们吵架了。”
“没有。”身体摇摇欲坠,罗止行的手指尖抖得不像话,挣脱开罗杰的搀扶,“罗叔,我想一个人待会。”
刚才不过是触及到了他的手腕,就被那冰凉的寒意吓到,罗杰以为他是生病了,不由得唠叨几句,“国公莫不是也着凉了,老奴还是去找大夫过来看一下吧。”
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往房中走去,罗止行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摆摆手就紧关上了门。
“这,国公爷这是怎么了?”心里着急,罗杰看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长均,上前抓住他的袖子问道。
他也怪呢,不过是和那个宁清观的道士单独聊了许久,出来后脸色就苍白成一片,也不理别人的话。长均刚打算开口,转念又想到今日罗止行警告过什么,只好抿唇摇头。
“让你跟着国公,怎么能什么都不知道!”无可奈何地抱怨一句,罗杰将两种图纸先收好,自己去了后厨找人备好姜汤,等着给罗止行送过去。
只是那碗姜汤,罗止行最终还是没有喝到。他一直紧闭房门,无论罗杰怎么喊都不为所动。只能从灯光照应在门框上的影子判断,他一直枯坐了一整夜。
热闹的夏天,也逐渐要过去了,清晨时分已经转冷。在门口守了一夜,此时罗杰正撑着下巴打哈欠。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搅动了水汽。立马惊醒过来,罗杰转身,透过罗止行的身体看到了后面燃成一滩的蜡泪。“国公,你好一点了吗?”
“罗叔一整夜都没有回去休息吗,是我不好。”除了眼底的乌青,罗止行看起来和往常没有丝毫差别。“昨日我是心情有些浮躁,罗叔现在年纪大了,不必这样守着的。让你受了风寒,我岂不是得无比愧疚?”
到底是身体老迈了,压制着想要咳嗽的冲动,罗杰看着他的目光慈祥温和,“国公毕竟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你已经很少有昨日那样失魂落魄的样子了,是我不放心。”
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他昨日的心境,还真是没错,罗止行背在身后的手,在想起来昨日经历的时候,还在不受控制地颤动。
“国公,是因为陆小姐吗?”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罗杰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罗止行却是认真摇头,扶着罗杰往他的房中去,“其实也不算是全因为她,罗叔,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做。”
知晓罗止行是自己有主意的,罗杰也不再多问,双腿有些发麻,一时走起来也很缓慢。“若是国公还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叫来一个小厮,让他扶着老奴慢慢走。”
闻言也没有坚持,罗止行亲自叫来一个小厮,又叮嘱了他几句,才转身想要离开。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到罗杰目送他的样子,带着一迟疑问道:“罗叔,你说人和天斗,真的能成功吗?”
“国公怎么问起这些有的没的?不过不是一直有那句话吗,人定胜天。”也不知他是在感慨什么,罗杰大笑两声,随口回答。
可罗止行却低下头认真重复一句,才笑着颔首离开。直接到了门口,叫来长均直奔将军府。
“小姐,你今日怎么感觉也这么发困?”陆蒺藜的房中,青荇为她梳头,在镜子中看到她打哈欠的样子,不由笑问。
拍拍脸清醒一些,陆蒺藜不由得斜睨一下旁边的一筐针线,“你还说,那个香囊,怎么做起来这么费劲。”
“小姐,你这都还没开始绣呢。”撇嘴小声回了一句,青荇转瞬又笑起来,“小姐也不是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莫不是给国公做的?”
故意瞪她一眼,陆蒺藜转头拿来一个流苏簪戴上,“谁说的,我就不能改改性子,就不能是做给自己的了?”
又笑闹几句,陆蒺藜从自己房中出来,没走几步,门口通传的小厮就迎面走来。“小姐,国公爷来了。”
“怎么今日一早又来了?快请进来!”陆蒺藜心中有些怪,跟着小厮往门口走,远远看到了他的身影,就先笑开。
“止行,你是来陪我吃饭的,还是要约我出去玩啊?”蹦到了他面前,陆蒺藜一仰头,就被他的脸色吓到,“你这是怎么了,没有睡好吗?”
注视着她,罗止行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顾不上回答,就用力将她拥在了怀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一时间让陆蒺藜都有些喘不上气来,仿佛是生怕她会离开一样。陆蒺藜忍了片刻,实在是脖子难受,才挣开他。“你这是怎么了?”
“我昨晚做了个梦。”扯动嘴角,罗止行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很难看,“梦见你我从未相遇,你一个人过的很苦,可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帮到你。”
轻轻眨动一下睫毛,陆蒺藜沉默片刻,故作轻松地笑开,“你这莫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止行,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喉头轻轻滚动几下,罗止行闭眼长舒一口气,不理会她的打趣。“不过无妨,那都是梦。如今我们已经相遇了,我不会让它在发生的。”
在那一瞬间,陆蒺藜差点以为他知道了一切秘密,摇着头笑笑,“你莫不是被一个没道理的梦吓到了?”
“罢了,就是想来跟你说,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你要是有事,直接去国公府找罗叔就好。”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罗止行把所有的心绪隐瞒心底。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陆蒺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却又问不出什么来。“你是要忙什么?”
“秘密!”吐出两个字,罗止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多了丝笑意,点点她的鼻尖,“好歹本国公也是身份尊贵之人,总不能比你还像个大闲人吧。”
突然觉得自己都是多想了,陆蒺藜悻悻松开手,只见他竟是真的转身走了,才挠着头回了房。
“爷,我们去哪里?”马车往前行了一段距离,长均才出声问道。
手指轻掀起车帘一角,罗止行皱眉看向窗外掠过的风景,“去找宁思远。”
初秋的雨,打落了满树的花,地上的残红像是一瓶打翻的颜料,给这秋日图景添上颜色。汪烁却没有功夫欣赏,手指交错在胸前,步伐飞快地在街上行走。
这段时间来,他确实在朝堂上有了官职,在礼部当了个不大不小的侍郎。前线战事逐渐结束,和谈也开始了进程。汪烁虽说是官职不大,但这次与金国和谈的事情,却也让他参与其中。只是不知道,背后推波助澜的是宁思远还是罗止行。
但他现在压根没有精力分辨这些,刚得到了一个消息,让他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终于到了国公府的门前,他连忙叫过门口的侍卫,“我是礼部侍郎汪烁,要求见国公。”
“汪大人稍等,小的马上去通传。”见他色着急,那侍卫也没有多耽搁,立马进府去,不多时又快步出来,“国公请汪大人进去。”
“劳驾。”客气地对他颔首,汪烁不再耽搁,跟着迎接他的小丫鬟一路疾行,不多时就到了罗止行的书房前。
笔下不知在写着什么,等听到了来人的步子,罗止行顺势拿来一本书盖住,笑着起身相迎,“汪大人这些日子忙着和谈事宜,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出事了!”对着他,汪烁连礼节都顾不得,气息还有些没顺稳,“刚刚探听到消息,金国和谈的其中一个要求,是要两国联姻。嫁到那边去的公主已经定好了,可是要娶金国郡主的人选,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