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来,积累了一整个冬天的力量,桃枝也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努力,只等着一朝春风来,便是万树花开。
长安城的另一边,国公府里罗止行正提笔描摹着一朵红杏,今日他换了件暗色深衣,外罩一件绛红色大氅,将整个人的气质衬托得极为贵气。
带着长均刚进来,就看到这样的画面,罗杰待他收笔才上前。“国公,陛下召见。”
“国公今日穿的好生正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郎艳独绝!”长均也凑上来,他是罗止行身边的侍卫,前几日家中有事回去了一趟,方才回到长安。
先笑着同罗杰打了招呼,示意自己知道了,罗止行才看向他,“回去一趟,倒是有文化了啊。家中夫人可还好,仍是不愿搬到京城来吗?”
憨厚地笑着摸摸后脑勺,长均如常在他身后半步站定,“是,她说是习惯了乡野,还是愿意在那边待着。”
点点头,罗止行走到铜镜前打量一下自己的穿着,一回头,就看到罗杰望着自己发笑。“我是要去见皇上的,不得整顿一下衣着?”
“是,老奴也没说您是为了别的啊。”罗杰顺着点头,似是分外认同。
难得他能被噎住,再解释反而莫名其妙,罗止行摇摇头,看向长均。“你可有治擦伤的药?”
立马从腰间拿出一小包用纸包住的药粉,长均困惑地递给他,“国公受伤了?属下只不过离开了三日,怎么就……”
“咳”,目光在那包药上停了片刻,罗止行却没有接过来,“并非是我受伤。”
诶呀,这个呆子!罗杰看不下去,一把拍上长均的肩膀,“你以为谁都和你这般糙?受伤的是个姑娘,要用上好的不能留疤的药,最好是用精致的小瓷瓶装着。”
“药是用来治伤的,又不是好看的,还精致的小瓷瓶。”长均对这种要求嗤之以鼻,却还是在袖子中翻找许久,才摸出一个粗陶瓶子,“就这个吧。”
让罗杰戏谑的眼盯着,心里没鬼也会面庞燥热,罗止行轻咳几声,故作自然地快速拿过就转身往前。“快些备车吧。”
忍了许久的笑,直等到罗止行走远看不见了,罗杰才抓住想跟上去的长均,迫切地同他分享,“昨日他去陆家婚礼赴宴,席间出去闲逛,似乎和陆琇的女儿有了些交集。”
“国公那般容易迷路,还总爱逛。”长均吐槽一句,才惊地跳起来,“不对,那个陆小姐名声恁差,昨日还成了婚,国公和她有什么交集?”
又是个木头,也就多亏了幼时的婚约才有了夫人,罗杰嫌弃地看他一眼,“昨日的婚礼也不算是完全礼成,再说了,反正也快退婚了,只要国公爷喜欢。不与你说了,我去备马车,你快些随国公进宫去吧。”
尚未从午觉中完全清醒过来,陆蒺藜就被拉起来收拾妆容,紧接着被送上入宫的马车。如今坐在马车内看着愈来愈近的宫门,陆蒺藜双眼迷离,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女儿别怕,待会见了皇上,你就说你们一时争吵负气。听闻荆国公也被召见了,他也一定会为你说情的。”看着女儿的侧脸,陆琇不免出声劝道。
陆蒺藜苍白着脸点点头,马车恰在此时停下来,已然是到了宫门口。
“下去吧。”宁思远也看到了她的脸色,下车后状似不经意地又在她身侧说一句,“放心,有我们呢。”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陆蒺藜转过头不想搭理他,没想到一转头,却看到了另一辆马车。“爹爹,那是荆国公吗?”
没等到回答,马车便停了下来,下车之人不是罗止行还有谁。只是他身侧也多了个挺拔的侍卫,看起来还挺精。
罗止行也最先望见了她,浅笑着整理衣服走过来,“见过将军,宁公子,陆小姐。”
“止行,你也来了,等会还得劳驾你跟皇上说情了。”陆琇笑着客套,皇上毕竟是罗止行的亲舅舅,他说话总还是有分量的。
低垂着眼笑笑,罗止行模样温和,却也没有明确应下。
唯有宁思远颇有些不自在,“先进宫去吧。”
“等一下”,谁知罗止行却突然叫住,目光移向陆蒺藜,“在下有几句话想同陆小姐说。”
第7章 沉江
瞬间觉得头顶又有些绿,宁思远面色冷然,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往前几步先行避开。陆琇则自不必说,只相信自家女儿清白,也随之走远。
反倒是陆蒺藜有些不自然,别扭的低着头不去看他,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粗陶瓶子,这才茫然的抬头。“这是什么?”
“我记得,昨日陆小姐手掌受伤了。”依旧笑的温和,罗止行又朝她的方向递了递,“将就用一下吧。”
你看,我就知道,他定然是暗恋我的。陆蒺藜犹豫着伸手接过来,“多谢国公,可是我没有嫁人的打算了。”
“嗯?”与我说这些做什么?罗止行轻眨眼睛,却想到另一件事,“陆小姐,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退婚?惹恼了皇上也在所不惜?”
顺手挑出一点药膏涂抹在了手心,陆蒺藜对此倒是没打算瞒他,“是,我一定要退婚。”
挑起眉毛,罗止行沉思片刻,笑着点点头,“好,在下知道了。”
看他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帮我呢。陆蒺藜耸耸肩,再次极为忧心地看向他,“多谢国公爷,只是我这棵歪脖子树不好的,你这艳艳少年郎,切莫倾心于我了啊。”
这算是什么话,不是她昨日还说对自己一见钟情来的吗?罗止行费解地蹙起眉,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陆蒺藜转身朝着等候的陆琇他们去了。只得将她的怪抛在脑后,罗止行正要也跟着入宫去,就见到了自家侍卫也拿着一副憋闷的表情看他。“你又怎么了?”
“国公,这陆小姐哪里好,你竟然能喜欢她?”十分愤懑地开口,万幸长均还没忘了压低声音。
“……”真是了,大家竟然都觉得自己喜欢这个陆蒺藜不成?
犹嫌不够似的,长均又开口道:“国公你就是一直没接近过女子,一时寂寞难耐了,长均都懂!你现在的喜欢都是错觉,等过段时间,饥渴的状态过去了,你就会发现她不过是个俗气女子。”
“……”突然咬牙扬起一个笑容,罗止行伸手拍拍他的肩头,似是十分惋惜,“你说我这偌大的国公府,也确实不缺一个编排主子的侍卫。就是你丢了这么好的一份差事,可惜了。”
国公这是什么话?等一下,莫不是在说不要我了?都怪那个红颜祸水!立时垮起脸,长均快步跟上罗止行,不敢再随意开口给他添堵。路过陆蒺藜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无辜捱了一眼刀的陆蒺藜满脸不解,只是已然入了宫城,一行人都低垂着头默不作声走路,生怕行差踏错。
重英殿内,皇帝程定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依次划过殿下跪着的几人,才拿过一个奏折淡淡开口,“都起来吧。”
藏在裙子下的腿有些发颤,陆蒺藜忍不住侧头看一眼宁思远。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就如同没人知道他的身世一样,大家谁都想不到这个尚无官职的状元郎,会在五年之后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
看了两三行字,还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静谧,程定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抬头看向陆蒺藜,问题却是朝着陆琇。“陆爱卿,你还记得,当初是如何向朕求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