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泛着绿光的宁思远终于再也忍不住,“陆蒺藜,你知不知道你都在做什么?”
终于回过来,陆蒺藜捏紧发簪,即便被扎地伤口再次出血,脸上的表情也毫未改变。“宁思远,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地知道我要做什么,这个婚,我毁定了!”
第3章 旧人
似是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么强硬地回复,宁思远的表情明显是僵住了,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思远,你执意要娶我,为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这个游戏我不想再和你玩了,我要悔婚,就这样。”最后留下一句话,陆蒺藜再没了和他交谈的力气,伸手招过被忽视许久的青荇,便想要离开这里。
被她一句话说得心绪浮动的宁思远哪里肯让,抓紧了她的袖子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挑起眉毛,陆蒺藜抽回自己的袖子,脸上的笑意逐渐放大,“既然听不懂,那你就慢慢想啊!”
猛然收敛笑意,陆蒺藜转身就走,再也没有看他一眼。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窗户上贴的喜字简直看得她头疼。“青荇,你快去把这些都给我撕了!”
还没有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青荇看她一眼,茫然地揭下喜字。重新回到陆蒺藜身边,她才抖着唇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姐,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
动手给自己倒一杯水,陆蒺藜润润嗓子,“不就是要悔婚嘛。”
“而且小姐,你还说自己和荆国公一见钟情!”顾不上礼仪,青荇抢过她的水杯,情是难言的冲动,“那可是荆国公啊,多少京城的女子都倾慕于她,家世又好、相貌又好、性子更是没得挑,而且他母亲仙去的早,也没有婆母折磨啊!”
越听越不对劲,陆蒺藜撑着下巴,看向越说越激动的小丫鬟。“青荇,你似乎,还挺期待我和这什么国公发生点什么?”
嘿嘿一笑,青荇往一旁缩一缩,“有这么明显吗?”
重重一点头,陆蒺藜颇为认同地把她拉回来,“你说的是啊,他不仅是好的成亲对象,还是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啊!这嫁给她,以后在长安城里横着走啊!”
顿时冒出星星眼,青荇只觉得自己出了个好主意。
“所以,你加油!你家小姐帮你牵红线啊!”笑眯眯地拍她一把,陆蒺藜站起来,朝着床走去。一朝地狱归来,和这些故人们打交道,还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坐在原地乖巧点头,直等到陆蒺藜都解下外袍躺好,青荇才察觉出不对劲来。嘟着嘴,她走过来嗔怪道:“小姐又取笑我,我说的是让你去嫁给他啊!”
“那可不行,你家小姐现在看破红尘,只适合出家,不适合出嫁。”合上眼,陆蒺藜随口搪塞着她。
捡起地上的外袍叠好,青荇在心中翻出个白眼。“我的好小姐呀,您在遇见美男子,就说自己命定的红鸾鸟衔着桃花来了。对着上香时清秀的小师傅都不放过,还适合出家?”
一无所知的小丫头啊!小姐受的苦,又哪是你现在所能理解的!侧过身子,陆蒺藜在心中对自己的遭遇表达了好一阵同情,长吁短叹了好一会,才打着哈欠准备睡觉。
听出了陆蒺藜的困倦,青荇也不再多留,点上了安香就打算离开。可就在她转身之际,床上的人又猛然坐了起来,吓得她一个趔趄。“小姐!你一惊一乍地干什么啊,鬼上身了不成?”
不忍心告诉青荇,她说得基本很贴合实际。陆蒺藜刚才想起一件事,招手让她过来,“青荇啊,那是荆国公,又叫止行,那他姓什么啊?”
“姓罗啊,罗止行!”青荇的声音清脆动听,却在陆蒺藜的心中敲下狠狠一击。
捂着自己的胸口,陆蒺藜脸色发白。前世里,宁思远登基后想稳固皇位,需要一个人才。他找的就是罗止行,而罗止行也是在那时提出,要以娶自己为条件。累积的愤怒与不甘在那一瞬达到了顶峰,她藏了一把刀在喜轿上抹了脖子。
梅开二度,刚重生归来就遇见他,陆蒺藜只觉得自己牙疼。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看到了陆蒺藜难看的脸色,青荇有些着急。
仰面倒回床上,陆蒺藜颇有些忧伤,气若游丝的声音飘起来。“青荇啊,这个罗止行他暗恋我,但我绝不能嫁给他!”
“……”
“青荇,你相信我,他一定是暗恋我啊!这可怎么办,要是再嫁给他,那我不是白折腾了吗,我不甘心的呀!那伤口当初也挺疼,总不能白挨吧!”
小姐是真的魔怔了。望着床上滚成蛆的陆蒺藜,青荇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可怜的小姐,一定真的很爱慕国公爷了,不然也不能这么编谎话骗自己啊!甚为同情地叹一口气,青荇果断关门出去。
袅袅安香中。房间里只剩下陆蒺藜的哀嚎。可也不过片刻,本就困倦的人,也很快沉沉睡去。落日的余晖挥洒进来,照在陆蒺藜的脸上,是一片宛若死人的青白。
刀剑杀戮声再次响起,鲜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朝着她逼近。陆蒺藜只能快速地跑,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死亡追上。脚步终于被一扇门阻拦,陆蒺藜万分地不愿推开,身体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吱呀一声,门被缓缓推开。而里面,却全是尸体。再看他们的脸,是陆琇,是青荇,更甚至是她自己!
“啊!”尖叫一声,陆蒺藜猛然惊醒过来,额头上满是冷汗。一旁的安香刚好燃尽,天也不知道何时黑了,月凉如水。陆蒺藜大口地喘着气,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脱离出来。
身旁递来一只杯子,耳边传来陆琇的声音,“喝一点吧,刚才做噩梦了?”
勉强笑着接过来,温度刚好的水还带着津甜。陆蒺藜缓过劲来,想起白日里做的壮举,不由在笑容中掺入几丝讨好。“爹爹,你来看我啦?水里还掺了蜜,还是爹爹最疼我!”
此前差点被气疯的陆琇,怎会这么轻易就心软。冷哼一声,他夺过陆蒺藜手中的空杯。“少来,你以为你这次撒个娇就算了?”
“爹爹!”索性坐直了身子,陆蒺藜色严肃,“女儿今天真的不是胡闹,这宁思远是有所图谋才娶我的!若是我嫁了,我们一家都会跟着遭殃的!”
真会瞎编!冷眼看着陆蒺藜胡说,陆琇嗤笑一声,“怎么,你是靠你蹩脚的《易经》算出来的?”
陆蒺藜此前不爱学习,唯独对算卦有些兴趣,偏又不肯下功夫学,一知半解就出来招摇撞骗,逢人就说他有大灾,得花钱消灾。然后拿着骗来的钱,尽数去买了糖葫芦,吃坏了牙才被陆琇发现,气得揍了她……的教书先生。
如今见陆琇又提起这件事,陆蒺藜脸上也飞过些许羞恼。“爹你也真是的,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不要面子的?”
“你还要面子!你今天在婚宴上大放厥词,你让老子有没有面子啊?”瞬间触到了陆琇的霉头,他指着陆蒺藜鼻子就破口大骂。
躲了躲他的唾沫,陆蒺藜依旧腆着脸笑。“爹,你成语可能用错了,咱们陆家都是大老粗,你装什么呢!”
“你闭嘴吧,咱们陆家祖上三代是文官!都怪你这个不成器的孽障!”偷偷在心中记下了这次用错的词,陆琇险些被带跑偏。“不对,我来找你不是要探讨咱们祖上文化的,你给我跪好!”
瞅了眼冰冷的地板,陆蒺藜可怜兮兮地嘟着嘴,“爹,还在正月呢,地上挺凉的。”
“是有点,那你就跪床上,正好也软和……谁跟你嬉皮笑脸了!”刚察觉自己态度有些松动,陆琇又立马板起脸。
这老父亲真有趣,我都替他变脸累。垂着头,陆蒺藜有气无力地开口:“那您倒是说,你是来干嘛的呀?”
立马凑上前,陆琇语气怂恿。“乖女儿,爹爹都和思远商量好了,明天要是圣上召咱们进宫问起今日之事,你就一口咬定是和思远闹了别扭发脾气呢。到时候爹和思远再说道说道,皇上一定不会罚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