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已经抛弃了……她。
徐北尽无法从操控板上的名字看出她的性别,所以直到看到她本人的那一刻,他才能够将无性别的指代词「他」换成更加合适的「她」。
是个年轻的女人。从表面上来看,她甚至在第六十五层自得其乐,她养起了花,看起了书,一张张珍贵的道具卡被当成了摆件与扑克牌。
她就这样在第六十五层度过了无数个孤寂的夜晚。
她的名字,按照操控板上显示,是「向晨雨」。
“向女士,晚上好。”
当徐北尽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的时候,向晨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抬头,左右看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她的目光中随后才迟钝地露出一丝困惑。
徐北尽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但是向晨雨现在的反应似乎有些慢。徐北尽耐心地等待着她反应过来。
片刻之后,向晨雨慢吞吞地说:“所以,你打算开启,终极噩梦?”
“是的……”徐北尽说,“女士,只等待着你的回复了。”
向晨雨茫然了片刻,随后突然地,她感到自己的脸颊冰凉一片。
在她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她说:“当然……当然!”
于是,窄楼中的最后一名任务者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其实比起任务者来说,窄楼居民更难寻找和说服。
绝大多数的任务者起码还是清醒的、可以沟通的,但是很多窄楼居民,就如同窄楼底层那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性任务者一样,已经失去了自我与理智。
他们已经完全成为了剧本中的角色,但是并没有疯掉。起码,并没有疯到必须得去灰雾的地步。
他们把自己当成了游戏中的人物,于是那些逃离窄楼之类的理由,就无法搬到他们的面前来说了。
因此,联络人们只能提及终极噩梦、ne等等相关的说法,最终才得以说服他们。
到最后究竟是否会听从徐北尽的要求,也是一个未知数。
但是徐北尽也已经尽力了。
在这一天的行动之中,他几乎可以说是看到了世间百态。
从前他只是待在窄楼底层,透过书店的窗户看着外边翻腾的灰雾。
他想象着窄楼中人们的生活情况,但是他并没有真正观察到。
窄楼底层和更高层的生态,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管是环境还是氛围,都是如此。
在窄楼的更高层,人们显而易见地更加平静、理智,生活的质量也远比底层更加宽裕与轻松。尽管,这种平静的氛围更加应该称之为死寂。
其实有不少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可能永远无法离开窄楼了。
像叶澜和她的同伴,愿意为了一线生机,毅然决然来到窄楼底层的,终究还是少数。
并且,无论他们怀抱着怎样的希望,当他们决定返回底层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否定了曾经的自己。
牧嘉实也是如此,虽然他并不是因为窄楼中的种种传言才回到窄楼底层的。
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只不过他们愿意将其称之为对希望的追逐。
疯狂?
疯狂是隐藏在理智背后的东西。窄楼更高层的氛围暗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紧绷,每个人的心中都绷着一根快要断裂的弦。
他们似乎真的已经临渊而立了。
对于那些从窄楼底层去往更高层的任务者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怀揣着希望去往更高层,而结果却是,更高层的任务者比他们还要绝望和阴郁。此外,更高层的噩梦也远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加糟糕。
而对于那些窄楼居民来说,情况又是另外一副面貌了。
他们的身上早已经永远携带着窄楼那种,阴森、颓唐、糜烂的气质。
那种近乎死亡一般的冰冷与疯癫。他们无法脱离他们习惯的剧本了。
尽管一开始只是ne的要求与强制,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随着他们越来越熟悉这个剧本中的噩梦主人,他们会发现,镜中的自己,反而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们究竟是谁?
自我?
当他们连自己是谁都无法分辨的时候,自我所指向的那个对象,又究竟是谁呢?
与其说是逃离窄楼的希望说服了这些窄楼居民,倒不如说,是对终极噩梦的好说服了他们。
无论每个人的心态是怎样的,他们最终还是答应了联络人的请求。
当联络人带着关于终极噩梦的消息,走遍他们所在的那一层的时候,此前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们不必说,那些未曾听闻这个消息的人们,带着一种异常的喜悦与换新,此外,就是一种惶恐。
他们不敢相信希望真的降临了。他们生怕这不过又是一个,窄楼中似真似假的传闻,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为什么会出现,又是否会在不久之后就立刻消失。
但是这一次,联络人带来了更加准确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