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四肢。大概是因为坐了一晚上,所以他觉得有些僵硬发酸,但也可能只是心理上的错觉。
林檎歪了歪头:“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眯了眯眼,“你怎么好像很尴尬的样子?”
徐北尽:“……”
你问我?你居然问我??你还好意思问……!
他又一次被林檎惹毛了。
徐北尽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冷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随后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林檎狐疑地看了看他,最后还是没有揭穿徐北尽。他想了想,突然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还记得那两个曾经在你书店外面转悠的人吗?”
徐北尽怔了怔,一时间摸不着头脑:“我记得。这有什么关系?”
“我之前警告了他们,然后他们现在应该是去更高层了。去之前他们跟我说,有一些人对你的噩梦感兴趣。”林檎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加戏,“我就决定重新警告一下那些人。”
徐北尽无言地看着他,片刻之后,说:“谢谢。”
但是他心里却在想,这种警告真的不会适得其反吗?
而且……他想起噩梦中牧嘉实对他说的话,突然有一些明悟了。
怪不得牧嘉实跟他说林檎喜欢他。恐怕林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已经在窄楼底层传遍了。
……徐北尽又一次坐立难安了,总觉得自己的名声被眼前这颗小苹果搞得乱七八糟的。
他一边苦恼地想着,一边听林檎继续说。
“不用谢。总之我就去警告了那些人。”林檎平铺直叙,“后来有人跟我说,我为了你的事情忙上忙下,就是喜欢你的表现。”
徐北尽:“……”
好家伙。
徐北尽没有想到,他警告了牧嘉实,让他不要把他的脑补告诉林檎,免得林檎误会。结果他瞻前不顾后,窄楼里的任务者居然莫名其妙就误导了林檎!
徐北尽不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迟疑不定。
最开始的尴尬已经慢慢散去,他开始头疼要怎么和林檎说清楚这件事情。
外面的风言风语暂且不管——话说这群任务者怎么可以这么八卦?——要如何把林檎弯了的世界观再掰直,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说到底,林檎不过是帮他一个忙,怎么就被那群任务者认定是喜欢他的证据了啊!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徐北尽思索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应该怎么说:“你并不是喜欢我。你只是好心帮我做了一点事情,然后被其他人误会了而已。”
事实的确如此。
徐北尽看着林檎,想知道自己说了这番话之后,林檎会是什么反应。
林檎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他那张看起来乖得要命的脸,这个时候更加凸显了他的那种迷茫与不解。他困惑地说:“是这样吗……?只是一个误会?”
徐北尽说:“当然是误会。”
林檎沉默了片刻。
徐北尽想,在林檎简单的世界里,他可能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如果有人告诉他,那就是爱情,那么林檎说不定就真的被误导了。
他没有关于地球的记忆,他如同一张白纸,并仅仅对徐北尽袒露自己的秘密。
而徐北尽并不想把林檎带歪。
如果徐北尽更加恶意一些,希望能够将眼前这位窄楼底层的无冕之王收入囊中,那么他此时可能就认下了这件事情,甚至连哄带骗地让林檎成为他的恋人。
以林檎对他的信任、林檎那白纸一般的情感世界,徐北尽当然有能力骗他一辈子,让他真的安安分分地当他的打手。
要这么做,那往后,徐北尽就真的可以在窄楼底层为所欲为了。
然而徐北尽并不想那么做。说白了,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尽管很多人都不相信。
所以他选择坦诚相告。
况且他本来对林檎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何苦要骗林檎?
只不过林檎这么兴冲冲跑过来就问他喜不喜欢的事情,说不定还等了一晚上了,这就让徐北尽多少有一种微妙的心情。
那是一种被看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林檎在小心翼翼地、仔细地求证着某件事情,而那件事情的核心,是他徐北尽。
尽管徐北尽足够理智,甚至于悲观,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在那一刻升起了少许的虚荣心,以及更关键的……被林檎触动的感觉。
他真的很喜欢与林檎这样的人往来。
对于林檎来说,徐北尽是出现在他黑暗如深渊的世界里的突兀光点,而对于徐北尽来说,林檎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个绝望已经凝成实质的、矗立在灰色雾气中的窄楼里,徐北尽和林檎都是窄楼底层的异类。林檎为任务者们不容,徐北尽在扮演者中同样格格不入。
而他们机缘巧合之下,居然与彼此有了交集。
徐北尽暗自感叹。
……而林檎似乎沉默得有些久了。
其实林檎这个时候的心情有点复杂,而那种复杂,他很难与徐北尽解释清楚,所以连他自己都陷入了茫然。
最先涌上心头的,反而是一种颇为叛逆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