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忙起身跟着小丫头到了慕容夫人的上房,入内行了礼。
慕容夫人便问起金钗儿的情形。
吴嬷嬷谨慎回道:“回太太,姑娘一切都好,今日还说不必要再吃药了呢。”
慕容夫人点了点头,道:“这就罢了,老太太那边每天都催问呢。先前请了个高明的阴阳先生,算到九月,腊月都有好日子。按照老太太的心思,九月就要先办了,可这毕竟是大爷的亲事,不能马虎,到底需要筹备的时间,这才勉强到十二月初。若是金钗儿的身子无恙,才是妥当。”
吴嬷嬷连连点头。
慕容夫人说了这番话,却又瞥着吴嬷嬷道:“说来,你伺候了姑娘也有日子了,你觉着……金钗儿怎么样啊?”
吴嬷嬷微微一震。她其实很明白慕容夫人的意思。
其实当初把她从庄子里带回府的时候,慕容夫人的心腹暗中就叮嘱过她,叫她回来到金钗儿身边后,一定要格外留意,看看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当初走失的那一位。
这会儿见夫人问起来,吴嬷嬷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回太太的话,叫我看来,小姐、的确就是当年的小姐。”
慕容夫人脸色一怔,有一点失望之色从面上闪过:“是吗?你确认无疑?”
吴嬷嬷又停了片刻,才道:“毕竟,毕竟隔了四年,比先前确实有些不同,但是……细看的话,确实就是小姐。”
慕容夫人便默不做声了。
虽然曾得了张老夫人的教诲,但对慕容夫人而言,一个没有来头的儿媳妇,终究难以跟兵部尚书府的姑娘相提并论的。
所以她主动提醒了老太太,说是当年跟着金钗儿进府的吴嬷嬷还在庄子上,倒是可以让她回来伺候着。
实际上,她是想让吴嬷嬷暗中观察,分辨真假。
倘若如今这个金钗儿不是当初走失的那个,那自然就不必让白梼跟她成亲了。
可现在吴嬷嬷竟然说是,那这法子自然行不通了。
夫人想了片刻,依旧面不改色说:“我也是为谨慎起见,免得弄错了惹人笑话,既然你认的不错,那自然很好。你回去也不必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让金钗儿知道了心里不自在,知道吗?”
嬷嬷急忙答应了,夫人叫人赏了她五百钱。
吴大娘还不大敢收,慕容夫人身边的丫鬟便笑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夫人是知道的,你的儿子媳妇等都还在庄子上,你多收点钱贴补他们难道不好?”
吴大娘一震,只好张手把钱接了,磕了头,才又退了出去。
正往外而行的时候,却碰巧府内大小姐回来,二姑娘三姑娘便簇拥着往这儿走。
三人都看见了吴嬷嬷,其中三小姐白锦道:“原来这吴大娘真回来了。”
二姑娘白蕙有些憨实,便道:“太太也是很为金钗儿妹妹操心啊,还巴巴地把这吴嬷嬷叫回来伺候着,竟还赏了她那么多钱。”
白晓心中一转,微微冷笑。
她毕竟是长女,是最了解夫人心意的。何况本来侯府可以跟尚书府联姻,因为这个,她的夫家也很高看她一眼,如今居然到手的鸭子飞了,连她也觉着无趣跟失望,何况是慕容夫人。
何况这金钗儿过去的事情一概忘了,且有些性情大变的意思……
因此夫人把吴大娘叫回来的原因,白晓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时候,自己倒是该为母亲分忧才是。
就在侯府有暗潮涌动的时候,京城之中却又发生了一件几乎满城轰动的事。
原来是翰林院的许编修,一直被传得了怪病、深藏在家里避不见人的许大人,竟然挺着个大肚子出了门。
他从许府门口一路沿着大街往外而行,一边走且一边叫:“我许某人是衣冠禽兽!”
原来这许编修到底是熬不过这怀胎而无法生出来的苦楚,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在生死之间,脸面终于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最终决定不管真假还是试一试这法子。
此事如此骇异惊,这引得几乎大半个城的百姓们夹道围观。
自古以来有看过游街的,但多数都是些犯了罪的囚犯,如今看到一位当官的大人竟干这种事儿,百姓们如何不轰动?
一时之间指指点点,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尤其是围绕许大人这“衣冠禽兽”四字从何而起,不知是哪个知情人,说出了许编修对于朱姬始乱终弃,害的人一尸两命的事,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又看许编修的惨状,便觉着备不住是朱姬跟孩子的阴魂作祟,该有这种报应。
一时之间各种辱骂之声四起,铺天盖地,差点让许编修半路倒毙。
而在所有围观的人之中,自然也有留歌坊的众人。
那些青楼女子们见状,一个个冷笑连连,觉着恶有恶报,甚是快意。
尤其是薛红泪,她听说消息后,走到最高的三楼之上,低头望着地上那脚步蹒跚恍若是个怀胎十月女子般的许编修。
她想起了当初朱姬还活着的时候所承受的那种种绝望跟苦楚。
只是没想到,会真的有人替朱姬报了仇。
盯着那道狼狈的身影看了半晌,薛红泪心中悲欣交集。
她的眼圈发红,泪光闪烁,却终是一笑:“那个丫头真是……”
“那个丫头真是了不得对吗?”有个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薛红泪眉头一皱,慢慢地转过头去。
在她身后站着的,赫然正是慕容凤枕。
慕容凤枕桃花眼闪烁,走近薛红泪身旁:“姐姐……认得那个十七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