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合欢宗便是个遍地龌龊的地方,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一旦遇到合欢宗弟子,总要骂一声妖女——宗中男女皆有,但被骂妖女的,自然是女弟子了。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许多名门女修便有了类似的心态。
无论做什么,总要左右端详,怕衣服遮得不够严实,怕说话不够稳重,怕举止不够端庄,怕成了男人眼中的荡、妇妖女。
苏斐然险些也成了这副模样。但“炉鼎”的标签却让她意识到,哪怕你从头裹到脚,笑不露齿,行不动裙,你在旁人眼中依然是“天生尤物”。
除非你够强,强大到,男人见你时,不觉得你是女人,只知道你是修士。
为此,她投身剑宗。
只是她又行差一步。师兄师姐们对她说,女人再强,总要有男人依靠。男人再差,你用心找,总能找到。于是,她以为自己找到了。
直到偶然发现,对方修的是无情道。
她竟松了口气。
次日,她便主动找上那剑修,将深情交付,结成双修道侣。
接下来的一切水到渠成。
爱意越来越浓,浓到那人再也控制不住杀意。
于是她拔剑出鞘,先他一步,杀夫证道。
需要男人来依靠?只做你的小女人?
开玩笑!
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群我杀一群。
苏斐然便这样混成了无情道剑修中的传。只不过在众人口中,剑修前面总要加一个“女”字。
前世有这样的经历,今生她理所当然对男女、情爱二词非常敏感,听秦妫一言,不禁惊讶。
不论对错,秦妫的言论实在太理想太纯粹。
可事实呢?
女人只有足够强,才能够得人正眼。可此时她却又可悲地混成了“男人”,于是开始希冀从一个男人眼中定位女性的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便卸掉自己的强大,由他包容自己的弱小。
苏斐然将这些说与秦妫,问她:“这样的爱情,你认可?”
秦妫怪地看他:“男人明明这样弱,你为何还要向他们伏低做小?你是谈恋爱,又不是请祖宗。”
交流到此,一番鸡同鸭讲,苏斐然意识到哪里出现了问题,却一时没有想通。但秦妫先前的话确实令她心有触动。抛掉爱情不讲,这里的合欢宗同样修习亲情友情,只这一点,便超出前世许多,更别说它还挂着“天下第一宗”的名头。除非天下修士都瞎了眼,否则必然有过人之处。
苏斐然想到卫临棹,料想修士们没眼瞎。所以这合欢宗,她还是要去看看。如果真有那么厉害,便是弃了无情道改修情道,那又如何。
——前提是计划足够顺利。
她摸了摸手镯,心思又转到不恃阁的事情上。
自从知道下个月是不恃阁的收徒大会,苏斐然心中便多了个念头:成为不恃阁的嫡传弟子。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上门,最好的解决办法莫过于和仇人变成一家人,到时候不管仇人如何强大,总要顾忌三分。可听秦妫介绍,像她这样只有水灵根,除了铸剑,对炼器一窍不通的人,休想迈进不恃阁的大门。
但秦妫却对这件事上了心,某日进小镇逛了一圈,回来时便笑得眉眼飞扬:“你运气可真不错。你猜如何?不恃阁居然死了个嫡传弟子!”
居然是嫡传弟子。她踢的这块铁板可够硬的。
苏斐然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情况?”
秦妫拎起酒坛灌了一口,擦下巴擦了满袖脂粉,道:“不知道怎么死的,本来捂得严实,但最近可是收徒大会,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恃阁呢,这消息就被抖出来了,不少人已经下注,赌那位死了弟子的长老,今年会不会再收一个。”
苏斐然瞥她一眼:“你也下注了?”
秦妫打个嗝,摆手:“哎,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
之前还穷得住不起客栈,今天就喝上了小酒,很显然,有钱了。
苏斐然直接问:“能借点灵石吗?”
秦妫笑开:“巧了,还真有!”
说着,扔去一袋。
储物袋上识已经被抹掉,苏斐然探进去一看,一百多块灵石。
“别看我,灵石都在你那儿,真没了!”秦妫又灌了一口酒,向苏斐然走来,却又踩上裙摆,“啊”的一声向前扑倒,酒坛脱手而出。
泼了她一身。
秦妫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苏斐然由她躺着,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秦妫闷闷的声音响起:“你看到那裙子了吗?”
苏斐然头也不抬:“看到了。”
秦妫这才爬起来:“你都不说点什么吗?”
苏斐然对她微笑:“能换成灵石吗?”
秦妫:“……不能。”
苏斐然到底穿上了裙子,在秦妫的强烈要求下转了一圈。
裙子的颜色长短都很正常,对比之下,更显得秦妫这身装扮的突兀。她却浑然不觉,挽着苏斐然的胳膊去逛街。
因为地理位置优越,这个小镇上经常有不恃阁的弟子出没,各种交易也非常繁荣,尤其是法器类商品,琳琅满目。
苏斐然停在其中一个店铺面前,问有没有剑器。
这段时间,街上十岁左右的孩子非常多,都是为了收徒大会而来。这类人身上往往带着不少资产,为了筹备考试,出手大方。故而苏斐然站在那,就像一位活财。老板立刻笑容满面:“有!有!”
不多时,柜台上摆出了七把剑,掌柜从左到右介绍一遍,价格从高到底,夸得天花乱坠。
最便宜的,二百块灵石。
苏斐然试都没试,直言:“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