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会变的。
谁知道会变好,还是变坏。
既然有猜测,那就要落实。
固安县主手敲了敲桌子,低声道,“拾柒,把前一天晚上送嫁妆的那二十人筛出来。两个两个地关在一起,让她们回忆送嫁当天晚上,另外十九人都做了什么。所有人都写下来!”
那二十个女使都会写字?
含钏有些诧异。
固安县主轻声解释,“...当初陪着我和亲的女使全都陆续嫁了人,都留在了北疆。在北疆,素日里洗漱穿衣都是我自己上手,身边的女使本就不多,这次带回来京城的,都是临时在边界处采买回来的,采买的第一要求就是要会写字。”
她回来,若不嫁人,便要自己开辟府邸。
女使得不得用,很要紧。
养一群会写字的女使,到底比啥也不会、只会干饭的女使强。
基于此考量,这才在边贸买下了这么四五十来个边疆女子。
这群女子里,有的丈夫是鞑子,在部落纷争中战死沙场,有的是军户出身,父兄接连战亡,有的没爹没娘,被拐子拐到了西北荒漠...都是可怜人。
固安县主虽同这群女子相处不到半年,却对她们多有怜惜和看顾。
可,如今,仔细回想起来。
确实,只有这群人,最复杂。
第四百四十五章 炙烤羊腿肉(中下)
固安县主行事雷厉风行,没一会儿,那日来曹家送嫁妆的二十名女使在船篷里便齐活了。
含钏一个接一个地看过去。
或是盘了头的妇人,或是身形孱弱的少女子,或是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的姑娘...
嗯...
含钏还真没仔细看过自家嫂嫂的女使们。
只有自家嫂嫂贴身的两位女使,一个名唤拾柒,一个名唤百折,都是北疆人,且都身量高挑,嫂嫂嫁进来时,拾柒背了一支红缨枪,百折扛了一柄弯月刀。
除了这两位常见的,含钏倒还真没仔细见过别人。
如今见了见,才知自家嫂嫂的一颗菩萨心肠——这些女使看上去便不是北京城里那些个官宦人家乐意使的,若非嫂嫂为把她们带回故土,又怎么会愿意签下这样的几十人?
“大家伙,相处时间不长——从北疆回京时,朝夕相对了两个月。在北浪胡同那处小宅子里,你们睡大通铺,抬头不见低头见,相处了两个月。小半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你们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人。”
固安县主手里拿着每个人交上来的那沓纸,摇了摇,色淡淡的,“这些东西,我还没看。在我没看之前,可有人自觉站出来认错?我徐易安向来一诺千金,只要你认,我饶你一命。”
固安县主环视一圈。
无人响动。
含钏眼睛一尖,却见其中一个盘着头的妇人手藏在袖中窸窸窣窣地不知在做什么,头也埋得低低的,固安县主一说话,倒把她惊得眼珠子四下蹿。
这人不对劲。
含钏看向固安县主。
固安县主落在了那妇人脸上,扬起下颌,轻声道,“既无人应,咱们也没必要挨个儿审了,左不过就是这二十人里出的内鬼...”
固安县主声音一扬,“拾柒!去!去账房一人取一百蚊铜板!把这二十个人全都打发走!咱们家庙小,容不下这么深的心思!”
拾柒埋头应“喏!”
堂下陡生出一阵哀嚎,有些身量孱弱的姑娘已受不住,埋下头嘤嘤哭了出来——没有什么比有了希望之后,再次失去希望更叫人绝望的了!
她们是在边界上售卖的奴仆!
若不是被固安县主买下,等待她们的还不知是什么!
北疆鞑子最喜欢买大魏女人,偏生鞑子体壮如牛,又不知节制,买下的或是掳下的中原女人会被这些人如牛马如犬豸般折磨得很惨!
她们曾经见过一个北疆做生意的鞑子身边跟着三个面黄肌瘦的中原女子,其中一人大着肚子,身下还渗着血...那三个中原女子眼眸里藏着的恐惧与绝望,叫人看之生胆寒!
当初在北疆时,固安县主便是这群苦命的大魏女子的守护!
若西琼部落有鞑子欺辱大魏女子,固安县主先赏五个响鞭!再揪住对方的头发,狠狠地压在草地上碾耳朵!最后还要给些盘缠,把这些女人送返大魏边境...
就像解救她们一样!
固安县主把她们从那个人不如狗的地方带回了大魏!
她们这辈子都可以堂堂正正做人!
不做刍狗!不做蝼蚁!不做那群鞑子身下的玩意儿!
含钏听着那个身形最孱弱的女子发出了一声最响亮的惨叫,“不!不!不要!”
含钏抿抿唇,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