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使单手接了,笑着再福了个身,不卑不亢道,“老太后让奴同您转达,天下大法九九归一,佛中圣妙可长思长品,您若有空,可去看一看这本佛经,乃住持所誊,老太后最喜,若下次再见您,还想问问您的喜好见解。”
薛老夫人笑着回了个礼,“承蒙太后娘娘关切,臣妇必辅导吾儿好生学习领会。”
女使一走,含钏搀着薛老夫人上了马车。
薛老夫人打开木匣子一看,白玉簪下赫然一本佛经,打开第一页,其中一行字尤为醒目,“菩萨观察妄想,不以心生心,故常在佛国。众生造作妄想,以心生心,故常在地狱。”
薛老夫人蹙眉抬头看向含钏。
含钏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每个字她都认得,连在一起,她就一脸懵了。
怪不得她,要怪就怪掖庭的女师傅,没把念书教明白。
薛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心即欲望,当一个人心无杂念时,他就不会受到世俗的羁绊,而当一个人欲望膨胀,心存杂念时,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解读完毕后,看向含钏,简而言之,“是在说下午张...”
马车之中,旁有如织游人。
薛老夫人吞下后话,轻声道,“这是宋太后在敲打你。下午之事,就当未曾看过,守口如瓶,烂在肚子里头,若有半分膨胀异想,便将身在地狱。”
噢...是这意思。
含钏将木匣子轻轻合上,双手抱膝,将那冰冰凉凉的木匣子抵在了下巴颏儿,漫不经心道,“自是不会向外说的,老太后心里也清楚,若是对我们有一丝丝不放心,便会顺势将我们扣在云能寺。既将咱们放走,自是她老人家心已有决断。”
含钏猜得没错,宋太后确实是已有决断。
云能寺东南角,一幢双层尖塔琉璃宝样的小屋坐落在此,四角均有身穿墨绿官服的禁卫把守,二楼亮着灯,宋太后半阖眼,手里攥着一串檀香木佛珠,珠子已被盘得温润光滑了。
她的下首跪着三皇子。
三皇子旁边坐着他的母妃,曲贵妃。
曲贵妃的下首坐着富康大长公主。
曲贵妃面目铁青,手紧紧攥住丝帕,看三皇子的眼恨铁不成钢,一抬头正欲开口,里屋正好出来一位干净利落的老嬷嬷。
老嬷嬷跪在地上,埋着头道,“...奴检验了张大姑娘,确已不是处子之身了。下--体充血,也确是行---房之后的样子。”老嬷嬷顿了顿,埋头俯身再道,“老奴再查,发现张大姑娘下行留滞,带黄腻臭,似有...似有妇人之疾。”
“荒唐!”
富康大长公主猛地站起身来,脑袋一阵眩晕,强撑着睁大眼睛,作出一副厉害的样子,“霁娘是我从小养在身边的姑娘,自小循规守礼,又怎会闯下如此大祸!?阿宋,你有对本宫有怨,照本宫来便是,何必栽诬一个小小姑娘!”
第三百一十八章 笑口酥(中下)
富康大长公主此言一出,宋太后终于色有了些许波澜——眸色微动,半睁了眼睛看向富康大长公主,唇角轻轻扯起,权当笑了一笑,“若是姐姐您觉得宫中经年的老嬷嬷说的话不可信,您可自行在外请一名您信得过的嬷嬷或是大夫来瞧一瞧,看看霁娘究竟还是不是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
富康大长公主一张脸铁青,“阿宋,本宫可是你大姑姐!霁娘可是你侄孙女!她的名声臭了,对咱们徐家有什么好处!”
“咯噔”,是宋太后将佛珠子放在四方桌上的声音。
“若哀家存心想将霁娘搞臭搞脏,这满屋子坐的,就不会是咱们几个人。”
宋太后色淡然,目光平淡无波地看向富康大长公主,“霁娘没被教好,小小年纪与人在寺中苟合,既玷污了明,更玷污了我天家的名声。哀家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绞了霁娘的头发,就地出家,余生赎罪;二是赐下一杯毒酒,霁娘喝下便发作,你放心,宫里的手艺你是知道的,保准霁娘无痛无感早生极乐,到时,你还是皇帝的亲姑母,宗族祭祀、百年哀荣,你该享受的仍旧能享受,张家也仍是皇帝的好臣子,该读书读书、该入仕入仕,绝不耽误。”
曲贵妃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听宋太后这两个选择,眼中暗生出几分欢喜!
这两个选择,都将老三摘干净了!
对老三的前程、名誉,是绝佳的保护!
曲贵妃脊背一松,呼出一口长气,眼风一扫缩着头跪在下首的儿子,恨不能当场捶两下!
与谁搅和在一起不好!
与富康大长公主家的搅和在一起!
富康大长公主是彻底惹了圣人厌弃的!更甭提她那个孙女!一无气度、二无家世、三无背景、四无才貌...搅和在一起做什么!图什么!图她好上手?还是图她带下腻臭!当真是不挑食儿!吃野食也不知寻一个对自己有益处的!
曲贵妃眼一眯,脑子里兀地响起了今儿个在词条局上大放异彩的曹家姑娘...
出身天下漕运,兄长简在帝心,身价背景雄厚...
漕运有多赚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且看样子,那位曹家姑娘颇受宋太后青眼...
财、物、人、圣心,全都有了...
若儿子勾搭的是这位姑娘,她便顺势提出将其纳了侧妃,岂非皆大欢喜?
曲贵妃若有所思地低了低头,没看见富康大长公主扭曲狰狞的容。
“绞了头发做姑子!?赐杯毒酒!?”富康大长公主站起身,急躁地佝偻着身形来回踱步,深吸了两口气,脑子里过得飞快,“做姑子清苦,赐毒酒更是无稽之谈!大魏不同前朝,对女子不似那般严苛!虽是婚前失身,却也不是甚要命的大事!何苦要了霁娘的性命!”
富康大长公主语带哽咽,胸口生疼!
宋氏为何这么提?!
无非是为了保全三皇子!
若是霁娘有错,与之苟且的三皇子,又岂能无辜脱身!
宋氏这是在同她博弈罢了!
富康大长公主心头顿起绞痛,若是母后父皇尚在,别说霁娘只是婚前失德,便是犯下滔天大祸,也可只手遮天、摁下不提!她又如何会沦落到被宋氏拿捏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