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天生爱靓。
瞿娘子先看雕花银勺,再尝味道,“唔”了一声,色有些惊艳,“很不错!姜的辣味、奶的香味、黄砂糖的甜味...口感也好,抿一抿就化在嘴里,很好!”
含钏得了老牌世家传家人的称赞,笑得挺开心的,余光一扫,却见瞿娘子镶澜边衣袖露出的手腕上有一圈青紫,笑容敛了敛,色认真地抬头注视瞿娘子。
瞿娘子没想遮,反而将手腕伸了出来,笑也敛了三分,“您看到了?”
含钏没动,等瞿娘子后话。
瞿娘子另一只手环住这只手腕,扯开嘴角笑道,“...思白拽着我往回廊走,先拽着我的手腕,见我不从,便伸手拽我的头发,想让我带他去找留仙居这些时日的账目本子。”
含钏手一下打在木桌上。
她想过千百种后果,没想过那厮竟敢动手!
“他人呢!?”含钏眼扫视瞿娘子的脸上和脖子上,没再见到显而易见的伤痕,稍稍放下心来,“他怎么你了?打你了吗?可曾报官!?”
怎么能报官!
就算报了官,丈夫打妻子,官爷也不一定愿意插手管束!
含钏嘴抿得紧紧的,心里很后悔,“...对不住...当时不该同你...”
瞿娘子笑得很恬淡地摆摆手打断含钏后话,气度平和温柔,嘴角微微勾起,绽出一个极温和的笑。
“无碍的,他拽了我头发和手腕,我叫人砍了他拽我的那支胳膊。”
“他再也甭想提锅炒菜了,更别提拨算盘、拿毛笔了。”
第二百章 夹生饭
瞿娘子说得风轻云淡。
含钏愣在原处,被骇得嘴巴都合不拢。
“砍...砍了一条胳膊...”
瞿娘子笑了笑,把雕花银勺放下,轻描淡写道,“我夫君将食肆的管事、账房换了人,将原先的管事与账房先生贬到了天津卫,食肆里的人看他顺理成章地接下了留仙居的生意,便以为是我的意思,谁也不敢来回禀,既怕他秋后算账,也怕我们两口子沆瀣一气...”
瞿娘子尝了口牛乳茶,点了点头,笑着打了个岔,“您这处的茶饮和小食真不错。”再继续说道,语气温和却藏了几分漫不经心,“他把着食肆,我管着后院,食肆看上去固若金汤,实则一碰就碎——我瞿家百年家业,岂容他个黄口小儿糟践破坏;我管着的后院却如铁桶,我说要见血,今儿个就必定见血光。”
含钏瞪圆了眼睛,若是有铜镜,她必定发现她眼里藏着星星呢!
人不可貌相,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瞿娘子看上去三从四德,温驯顺从,实则却...
含钏不由自主地为瞿娘子理顺了背后的靠枕,没发现自己的动作略显谄媚。
瞿娘子柔柔浅笑,“我让人拿到了食肆的账本,一核算,账册不对。挂炉鸭分明用的是百文十只的麻鸭,在账册上照样写的是白油鸭,明明用的煤炉,却仍将清理柴炉的钱算了进去,降低的那份成本便吃到了我夫君自己的兜里,我粗略算了笔账...”
瞿娘子眼波流转看了看含钏,话就在嘴边。
食肆的账册,就像食谱一样,也是机密。
含钏赶忙摇摇头,“您放心!我自家的算盘都打不对,更不会算您家的账!”
钟嬷嬷绝倒。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瞿娘子也笑起来,贝齿轻轻露出,眉眼间显得很愉悦,“我粗略算了算,就这么一个月的时间,我夫君约莫昧下了二百五十两白银。”
留仙居还是不一样的。
昧银子都能昧二百五十两。
“时鲜”一个月能净赚二百五十两就不错了。
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
这么想想,还是有点辛酸。
含钏抿了抿鬓边的发,“您既已发现,陈掌柜自然恼羞成怒又气急败坏,假模假式地拖着您去对册子正‘清白’...”含钏语气一沉,“昧钱是昧钱,却也不能动手,尤其是您还是怀着孩儿...既两个人已撕破脸皮,那往后您预备如何?”
小姑娘语气里有藏不住的担忧。
是啊。
往后预备怎么办呢?
瞿娘子笑着眨了眨眼,却想起昨儿个晚上,陈思白左手捂住右肩那个汹涌喷血的窟窿,满地都是血,曾经笑着在月色下为她净手擦面的男人跪在满地的血泊里,面白如纸,浑身如抖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混着双眼的泪水,砸进血水里。
他求她,“...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迷了心窍,想着老头子卧床不起,留仙居便是我们夫妇二人的...便以为我怎么做都成...阿敏我错了...您找个大夫吧,我在流血...我快死了!”
她挺着大肚子,站在庭院的台阶上,冷冷地看着曾经的君郎。
她闹不懂。
她柔顺温和,从未诋毁讽刺过陈思白上门女婿的身份,听父亲的教导,处处以夫为先,为什么陈思白要这么对她,对留仙居?
她更闹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