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锦口里一顿,换了个语气,“得了,你们的心意,淑妃娘娘知道了,自个儿取了牌子出去吧。”
含钏将头埋得低低的,低声应了是,等素锦和那个姑姑走远了,这才和阿蝉站起身来,找小宫人兑了出内宫的牌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埋着头,嘴角抿得紧紧的,踏出长乐宫的大门,阿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吓死我了...”
含钏心里也纾了一口气。
对于能随意决定她们生死的人,提着一口气,总是好的。
“...那位姑姑看着真面生。”阿蝉低声说道,“没在内膳房看到过。若是哪宫的掌事姑姑,也应该来过内膳房...毕竟主子们吃食上偶尔会有特别重大的交待...”
比如圣人大驾光临,或者娘家人来宫里,或者所出的皇子公主满生辰...
这种时候,各宫的主子都会派身边得力的来膳房对单子——否则白爷爷又怎会和素锦姑姑认识?
内宫里,四处都是三三两两,结对而行的宫人。
含钏没立刻答话,和阿蝉走到僻静地方时,才小声说,“人家去的都是御膳房,不来内膳房,咱们怎么会见过?”
阿蝉“啊”的一声把嘴捂住,“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含钏点点头。
那两嬷嬷,估摸着就是皇后赏给淑妃的饮食嬷嬷。
含钏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看素锦对那姑姑的态度已很是恭敬了,淑妃和皇后也没啥梁子,一个是圣人潜邸时的侧妃,一个是正室,两个都有儿子,龚皇后生的皇次子和淑妃前些年产下的皇八子,差着八岁呢!龚皇后那一手,可是直接断了淑妃承宠的路...圣人都不宿在长乐宫了,淑妃和圣人的情分只会越来越浅淡...
女人和女人之间,就算没有梁子,就算一方尊着敬着另一方,就算压根没挡路...下起手来,也毫无顾忌。
宫闱的甬道狭长,含钏望了望这被红墙绿瓦分割得四四方方的天。
都是被困在笼子里的人,是不是只能作困兽犹斗?
又有贵人过道。
含钏和阿蝉连忙面壁跪下。
一股冷冽的松柏香从身后传来。
含钏瞪大眼睛,指甲压进了掌心的肉里,待贵人走过,含钏才抬头遥遥一瞥,靛青绣银丝的外袍就在十米外,好像只要风一吹,她就能看到那个人的侧脸。
含钏有些发抖,拉起阿蝉往另一条甬道走去,几个拐弯,人变少了,地方变僻静了。
含钏背靠在树干上,从袖中掏出一颗山楂泥丸塞进嘴里,冲鼻的薄荷味一下子让含钏发蒙的脑袋冰了一下,响得如雷鸣的心跳声慢慢减轻下来。
阿蝉晓得含钏突然多心悸的毛病,便让含钏靠在自己身上,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是心悸又犯了吗?也是,若是在内宫甬道里犯病,被人瞧见了,咱两都得迁出膳房...好些了没?”
含钏轻轻点头,捏了捏阿蝉的手心,表示没事。
阿蝉这才一边帮含钏顺着背,一边左看看右看看,见四下僻静,草木葱茏,隐隐约约能透过高爬的藤蔓看见远处的太液池,不远处立着一栋三层雕花小楼,便笑道,“这哪儿呀?你怎么左拐右拐,就到这儿了!”
含钏也笑起来。
这地方是太液池西南角,徐慨性子冷,话也少,喜欢在僻静地方看书,寻摸了许久,才找到这处前朝留下来的戏台子,他便戏称那栋三层小楼是他的别院和藏书阁...
含钏的笑渐渐浅下去,理了理衣裳,正欲和阿蝉离开,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几下闷声闷气的哼唧,和一连串粗重的步伐。
含钏赶忙拉着阿蝉蹲下,往灌木丛里闪躲,含钏踮着脚透过枝丫间的缝隙看见三个太监,拖着一个身量瘦弱的宫女儿往树丛里走,那宫女儿嘴里被塞了白布条,蓬头垢面的,死命挣扎却抵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
其中一个太监将头抬了起来。
赫然就是长乐宫崔大海的那个徒弟,小卓子!
阿蝉将含钏的手抓得紧紧的。
含钏屏气探头,终于将那宫女儿的脸看清楚了。
是浣衣局的小秋儿。
第十一章 紫槐蜜(二)
小秋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两行眼泪从眼睛里淌出来,她或许是认命了,或许是被吓傻了,任由那三个没了根的太监将她摁倒在地。那个一直向她示好、一直纠缠她的太监,叫小卓子吧?正两腿跨坐在她的身上,兴奋地解开她的盘扣,而摁住她的另外两个小太监,眼狂热且诚挚,像两把尖刀一样死死定在她的脸上、胸上、腰上...
“你这贱娘们儿,你说你早从了多好?还是你个小-骚-货,就爱这天当被子,地当床的调调?”
小卓子的声音肆无忌惮。
那两小太监听着小卓子的骚话,如同自己在干一般,发出了桀桀怪笑。
“你放心,我懂得多着呢!你若安心从了我,我师傅一定让你在浣衣局吃香喝辣,谁也都敬着你!”小卓子磕磕笑道,“你若还挣扎,老子让你死!”
油腻腻的手摸进了她的裙摆里,马上要碰到她的亵裤...
小秋儿陡然生出一股力气,用尽全身气力死命挣扎,将头猛地撞向小卓子。小卓子被撞得眼冒金星,气急败坏下,“啪”的一声扇了小秋儿一耳光,啐了口水到小秋儿脸上,“妈的!臭娘们儿!”
反手又给了小秋儿一耳光!
小秋儿满面是泪,鼓大眼睛看着那张脸离她越来越近。
“啪嗒!”
一声巨响!
小秋儿惊恐地看着那张脸上的瞳孔陡然放大又突然紧缩,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后脑勺滴落在她的脸上,血还是温的!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