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京中的名声不算好,尤其是被封县主之后,飞扬跋扈目中无人,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被迫的。”
秦欢突得停下了脚步,她疑惑不解的看着李知衍,“那知衍哥哥见过她吗?”
“不曾,只听人说起过。”
秦欢好似有些明白了,难怪初见荣安就觉得她有些怪,为何她如此好面子,又如此怕沈鹤之,原来她的争强好胜都是装出来的,实则色厉内荏。
也就难怪世人常说,三人成虎流言杀人,就连聪慧如李知衍,也会有人云亦云的时候。
当然,真相如何,她也不得而知。
只是知晓她要去和亲,有了两分的同情。早知道,那个金环就不骗她了。
看出秦欢的情绪不怎么高涨,李知衍也意识到,他刚刚的话让她不喜欢了,但也不明白她是为何不喜,只能岔开了这个话题。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他们应是路过,将荣安县主生母的尸骨带回京中,过几日便会走了。”
虽然不知道沈鹤之为何这么闲,陪一个关系不好的堂妹,来移她母亲的尸骨。
但只要不是为了她而来,便也与她无关了,等过几日他们回京,苏城便能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秦欢却忘了,沈鹤之见到她时,没有半分的诧异。
既都说到这了,李知衍就状若无意的试探道:“方才我看殿下很是关心你,之前就算有再大的气,这两年来也该消了,阿欢,你真的不跟殿下回去吗?他到底是你的舅舅。”
“不回,我在桃花坞潇洒自在,他在京城同样无忧无愁的,我回去才是给他添堵。还不如等他将来老了,缺人侍奉了,我再去为他侍疾,不是更好?”
他养了她八年,这恩情不是假的,若是将来他老了。未当上皇帝,还愿意见她,她便去伺候他为他侍疾养着他。
秦欢之前还从未想过,沈鹤之老了会是什么样的,现在想来,估计会是皱着眉凶巴巴的怪老头,看到时候他还敢不敢这么凶她。
越想越觉得好玩,竟是生生将自己给逗乐了,连带之前的坏心情也都一扫而空。
李知衍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变得高兴了,但听说她不想回去,也忍不住的跟着笑了。
好在玉香和张妈妈的马车,没多久就追了上来,没真让他们走回去,但这一番折腾下来,也临近天黑了。
张妈妈去后厨做晚膳,秦欢就和李知衍在院里下棋喝茶,等到晚膳后,秦欢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好像有个重要的东西给落了!
“玉香,你再仔细想想,真的没有丢在骡车上?”
“奴婢出来的时候就带了这个包袱,其他什么也没有。”
秦欢急得满院子找,最后只能认命了,卷宗定是落在王县丞府上了,若只是在王夫人那倒还好说,王夫人定会将它收好,若是被旁人捡了,那可就糟了。
“不行,我现在就去找。”都怪她自己,一见着沈鹤之就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给忘了,连这么重要的东西也都能忘。
“这会天都黑了,城门早已关闭,姑娘就算要去,那也得明早再去不是?”
“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要不然还是我去走一趟。”李知衍见她着急,站在院外忍不住的道。
秦欢急得上头,被玉香拦下来后冷静了许多,转念一想,又觉得是沈鹤之的可能性不大,若真是他捡了,以他的性子,早就追过来了。
他做事最是求快,最烦拖延,不管遇上什么事,都是要当下便解决的人,连带着秦欢的急性子也有部分是受他的影响。
“知衍哥哥早些休息吧,明日再去也不急。”
李知衍站在屋外,抬眼看了看天际,乌云罩月,只怕明日又该下雨了。他此番出来待不了几日,但愿在他走之前,沈鹤之已经带着荣安县主回京了。
他又站着等了片刻,见秦欢房里的烛火暗了,才回了客房。
苏城县衙内,沈鹤之正在一张张整理着手中的信笺,这些平日都被他随手放在匣子里信笺,如今被他仔细的按时间一一叠好。
最下面的是秦欢八岁那年,第一次给他写的信笺,字迹尚稚嫩,甚至通篇下来还有错字漏字,可写得尤为认真。
最顶上的,则是她最后一次给他写得信,院中的寒梅开了,她想与他共赏。
沈鹤之一字一句看得极为认真,之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觉得小姑娘的话有些青涩难懂。
等现在懂了再去看,才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她的欢喜,她的思念,以及她的情思。
似喜似嗔,似娇似羞,他竟能想象她当时的模样。
沈鹤之自诩是个清心寡欲之人,美色于前自岿然不动,可今日便只是看着书信,想着她的模样,心中便有情潮翻涌。
思索再三,方明始终。
他自秦欢七岁将她接入府中,将此生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全都给了她。更早两年,他尚且少年冲动意气,只知仇恨权术。若再晚两年,他的时间精力都将给这万里江山,不会再花这么多耐心来哄一个孩子,一个女子。
唯有秦欢来的恰好,耗尽他所有的耐心,与其说是他教养了她,不若说是她全心全意的信任,在京中的波诡权谋之中,为他留下的一片桃源梦境。
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她解下斗篷,烛火下长睫微颤,朱唇轻启的模样。
再下一瞬,却是她坐在李知衍马前回眸的模样,她笑靥如花,与身旁的少年十分的登对。
沈鹤之倏地睁开了眼,眼里翻腾的情欲皆在此刻化为冰霜,他从不是君子,唯一一次当君子,是甘愿为秦欢做个称职的舅舅,没想到却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如今他不愿做君子,也不想当舅舅了,为了她,便是做回小人,又如何。
“殿下,荣安县主哭了半宿了,照这么个哭法,明日只怕是见不了客人了。”
“她既是想哭,就由着她哭,但告诉她,若是明日的事她搞砸了,她母亲的尸骨也不必送回京了。”
同福被沈鹤之阴冷的语气枕住,顿了顿才答应着退了出去,他上回瞧见殿下如此在意一件事的时候,还是他在谋夺太子之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