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回到二楼,正对上景修白的目光。
他正斜靠在二楼楼梯的栏杆上,将视线从下方移上来,定在池芯的脸上。
看他的角度,刚才在底下发生的事,应该都收入他的眼底。
池芯莫名有点心虚,她挠挠脸:“不去休息么?”
“等一会儿。”景修白直起身,“池芯,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池芯顿了顿,“如果是劝我不要去找娄辰,就不用说了。”
景修白叹息一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
这话竟然莫名有点……委屈?
池芯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个激灵,开什么玩笑,谁都能觉得委屈,就男主不可能。
毕竟误会了人家,池芯也不好意思再拒绝,“那,我们进屋说吧。”
午后的阳光十分灼热,照进这间颇有异域风情的房间里,恍然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池芯掏出两罐可乐,随意地扔给景修白一灌,噗呲打开拉销,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顿时整个人都舒爽起来,刚才的那一丝别扭也消散了。
景修白握着手里的可乐,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她,此时见她情绪似乎好一些了,才低声开口:“刚才在大厅里人多,我没有问你。”
池芯正沉浸在快乐水带来的快乐中,又喝进一口:“问什么?”
然后他听到景修白虽说是疑问,却笃定的语气。
“你其实,并不是从实验室逃离的实验体吧。”
咕咚。
池芯吞咽下可乐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握着可乐的手指收紧一下,却忘记了自己此刻的力量,无辜的铝皮管子发出卡啦一声,被捏个扁扁。
这声音将池芯惊醒,她垂下眼,状似无意地将罐子抛进垃圾桶,“连路易斯都不能确定的事,你怎么这么笃定?”
“如果刚才只是猜测,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景修白平静地说,“我们这一批,不是他们制造的第一批实验体,但是对他们的行事方式也有些了解,他们绝不会弄丢任何一个实验体的资料,尤其是……你这种珍贵的完全体。”
池芯挑了挑眉。
“所以,你不是从他们手中诞生的,是吗?”
池芯沉默片刻,她从景修白的眼中意外感知到了某种诉求,“如果你是想在我身上找认同感,那你要失望了。”她慢慢地说,“我的经历和你们都不一样。”
得到了她的亲口承认,景修白深深地舒出口气。
“我知道。”他说,眼里露出柔和的色,“我说这个,不是要逼你说你的过去。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娄辰的时候吗?他说我和他一样,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池芯仔细地回忆,面露忐忑:“记,记得吧。”
景修白低声一笑,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弯起来,淡化了他全身的冷硬气息,有种融入世间的温暖。
“我一直在思考,我和娄辰有什么区别。”他轻声说,“他想毁灭世界,我也觉得未为不可,某种程度来说,他说得很对。”
“不对。”池芯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无与伦比地坚定,“你们不一样。”
开玩笑,男主要是和反派一样,那这世界还能要吗?
而看到她如此坚定,景修白的目光剧烈波动一下。
“当时你说,哪怕是丧尸,都不会为了玩而虐杀人类,我以为这就是区分自己和他们的唯一区别。”景修白的声音里突然掺入一丝哑意,“现在我知道了,我和他们最大的不同是,我向往着光。”
池芯愣了愣。
景修白凝视着池芯,眼中光芒炙热,那不是他自己的光,而是他眼中的池芯在发光。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你之所以能为现在的你,是因为你内心的力量,池芯,这种力量,对其他人来说,是致命的。”
“有人想要掌控你,有人想要毁灭你,因为你身上的光,让他们的所有都无所遁形。”
池芯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是看景修白一派认真,丝毫没有在说中二言论的尴尬,她也只好换个说法。
“你们把我看得太高了。”池芯说,“我就是一个想要在末世里活下来的人而已,我会救人,是因为我能做到,我也有过失误和失败,你都看到了。”
“如果独善其身,你会无坚不摧,但是你没有这么去做。”景修白说,“你总是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却已经有了最慷慨的付出。”
池芯脸皮毕竟没有郁襄厚,这一顿猛夸让她脸色泛红。
强悍的少女第一次露出类似女儿家的情态,在午后的阳光下娇俏而清透,是任何人不曾见过的景色。
景修白看着她,心中还留存着最初产生,也仍然最强烈的悸动。
他从实验室出来,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必定要有相对的代价。
但池芯,从来都不曾将这份代价的痛苦转移向他人,当所有人在绝境中望向她,所得到的只会有一个从容的眼。
她的态举止都在说:“相信我。”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慷慨地给予自身的光亮。
“我自诩冷静理智,却不及你万分之一。”景修白说。
池芯彻底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了,这一刻,周围所有正常的事物都显得突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