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熙皱起眉,不自觉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青蓿吓得花容失色,如飞似的窜到他身后。他才惊道:「做什么。」便见着后头廊上,膳房踏出了一双鞋,绣着粉蝶的紫色裙摆飘晃了出来。
紫鳶向他屈了屈膝,柔柔一笑喊了声尊上。
承熙面色一沉,冷道:「荒唐。」他抬手扬咒一挥,挟着怒气直将她按跪在地,厉声道:「谁准你进来。」
青蓿又一吓,承熙就是前些日子,也不曾这么对她厉声说话,还好她当日闯殿,自己跪得好好的。
紫鳶或是在夕珠巖待久了,应对这等怒气,像是喝水般稀松平常。她垂着首,话声不急不徐应道:「尊上息怒。方才弟弟芳源领白羽卫队前来替人,父亲便要我一道来,他听尊上您换下了朱鶯,要我从天后娘娘那头,来照看您这起居。」
承熙听着,无相差她来,想是要防这青蓿了。他冷冷一笑,道:「我这里进德官已经有人了,你要来凑这热闹,得委屈你待在青蓿手下领个小仙婢,去外院扫扫叶子。」
「尊…尊上,青蓿…青蓿不要。」青蓿惶惶摇头,光是见紫鳶那目中凶光,便足够惊吓,岂还敢朝她发什么令。
承熙想这紫鳶作威作福惯了,该要知难而退,岂料她温温婉婉一伏,道:「紫鳶明白,紫鳶愿听官遣调。」
承熙眉又一皱,看来无相铁了心要将这紫鳶安插进来,他沉默半晌,令道:「只准待在外院,同外院仙婢轮职。其他地方,包括膳房,不许你擅闯,若违令,滚回你夕珠巖。」瞪了紫鳶一眼,又道:「叫白羽芳源来见我。」
「是。」紫鳶那面色无喜无惧,再一伏,起身退着走了。
好端端的清爽早晨瞬间乌烟瘴气,承熙吐了口怨气转过身,只见青蓿还一脸惊魂甫定。他一声冷笑道:「丧家犬似的,在我殿里,能不能有点出息。都做了你下人,每日回劈她七道雷,逼也把她逼回去。」
「您…您怎知道…。」紫鳶令雷兵劈她雷,这尊上也不在场。她还觉得稀,转念又想,他要是将自己彻头彻尾调查了一遍,也是理所当然。
的确她那夕珠巖的记忆,早已让承熙读了个净,自然是什么都知道了。
「但…,就…就不能不要她么?那雷…,劈了好疼,怎好劈在别人身上…。」那些复杂的心思,她一向睡了便忘,也不曾记什么仇,她只希望不要再见到那紫鳶便好。
「她是我师尊的女儿,不好无缘无故差她走。还有她方才提的芳源,如今外头的白羽侍卫长,这些人,你都离得远些。那紫鳶一有违令,即刻告诉我。」
承熙说着,转身回了书房,又道:「今日那膳房里的东西,都先不要碰吧。」心思细腻的紫鳶,比那气焰参天的乔木云彤要难打理得多。
房里,承熙信手一挥,将他书案,恢復得整整齐齐。见他要上大殿,青蓿忙取来他那件月色蓝纹的尊袍,为他披了上。她想承熙左手有伤,便替他拉整了整,仔细缠起襟带。
那伤没多大妨碍,但他那「我自己来」一直出不了口,反而不自觉,用一双灼热的目光,自上望着她。
柔柔的手指,又为他别起襟扣,承熙不觉有些恍。这安和温柔的日常,似他午夜梦回,再不能实现的幽深渴望。这景象,却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他心口一揪,倏然一把拂下她的手。
青蓿一楞,连忙慌慌张张跪地:「尊上息怒…。」
承熙亦一愣,他虽然心烦,那怒气,并没有要朝她发作。她这说跪便跪,自然是自己前几日吓坏她了。
他心头一软,尽可能让自己语气显得温和:「起来吧。我自己来就行,别动不动往地上跪。」
青蓿缓缓起身,偷瞧了他一眼,确认他并没有发怒,又不觉喃喃起来:「您…推的这般用力,不跪行么…。」她这话,还真打心里问,听起来,却又似回嘴。
承熙一烦,瞪了她一眼道:「去院里晒日头,做你草精的活儿。」
青蓿听了,连忙屈了屈膝,转往院里去了。
望着她背影,他不禁觉得,她那眉间眼底像梔月、思维像梔月,性子、习惯,尽像梔月。他有些陷溺,又抗拒。他不愿同梔月以外的人言爱,即使,只是因为她们太过相像。然让云彤和无相步步催逼,他又不甘就这么顺遂其意的放手,或是,他本也不想放手。
能不能,就在她凋亡前,这么留她几日,几日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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