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总管悻悻道,“陛下仁德心慈,你也别太感动,把泪擦擦。”
霍致峥,“……”她真是感动的?他不信。
到底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哭成这样,他也觉得怪不得劲的,喉咙滚了滚,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还是抿着薄唇,抬步往里殿去。
福禄忙跟着上去伺候,扭头朝宋清盈她们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快去洗把脸,拾掇一下情绪。
一炷香后,换了一袭石青色麒麟纹常服的霍致峥缓步走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领口,眼角余光一瞥,盘龙柱旁的那道浅蓝色身影便进入视野里。
宋清盈已然擦干眼泪,老实本分的站在柱子旁,只是眼角还有些许嫣红,眉眼间也有种挥之不去的郁色,像是被霜打过的小白菜,蔫蔫的。
霍致峥本是随意扫一眼,然而见着她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也不知触动了那根弦,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声调微扬,“你过来。”
宋清盈伸手指了指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疑惑,“……?”
见那身形挺拔颀长的男人压低眉眼盯着她,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要怎样,扣一个月工资不够,又想出什么法子来伤害她脆弱的小心脏?
心不甘情不愿的蹭了过去,许是刚哭过的原因,她的鼻音有些重,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陛下有何吩咐?”
霍致峥眉心一皱,他都已经免了皮肉之苦,只扣了月钱,她怎的还这般委屈?
静了片刻,他敛眉,沉声道,“你随朕一同去文心阁。”
宋清盈啊了一声,一脑袋问号,他去相亲,拉上她做什么?难道要她去当啦啦队喊加油吗。
也不等她应,霍致峥掸了下宽大的袍袖,转过身,大步就往外走。
宋清盈吸了吸鼻子,发髻间插着的小蜻蜓银发簪轻轻抖动,她踩着小碎步跟上前去。
***
此时正值七月底,文心阁的桂花却早早的开了,金簇簇,香盈盈,晌午明净清澈的阳光一照,一片片碎金般装点着秀美雅致的高楼长亭,微风动,香十里。
宋清盈隔老远就闻到那桂花香味,虽然被扣了工资心情还是不佳,但脑子却开始活络的思考,这宴会上会有些什么菜肴,都叫桂花宴了,应当有不少桂花做的菜吧?
她想到奶奶做的桂花糕和桂花粥。
那时她们住的巷子口就有一株桂花树,一到初秋,香云开遍,奶奶脾气和善,与邻里间相处很是融洽,那桂花树的主人也可怜她们祖孙相依为命,每年都许她们打一篓子桂花。
打了桂花就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又花几块钱去南杂店买些糯米粉和小米,回来蒸糕点、煮粥吃。
那会子她吃了桂花糕,喝了桂花粥,奶奶放下蚊帐,边给她打扇,边讲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的故事,往往故事没讲完,她就已然睡了过去,夜晚做的梦仿佛都充满桂花的甜蜜和馥郁香气。
宋清盈如今算是明白何为每逢佳节倍思亲了,唉,也不知道奶奶她还好么。
轿辇之上的霍致峥有些无聊,要不是后宫弯弯绕绕许多宫门,他骑马只消半柱香就能到了,哪至于要坐这么久的轿。
他单手支着额头,百无聊赖的目光环顾一圈,最后落在唯一称得上有趣的人身上。
只见那女人耷拉着眉眼,眼圈红红,隐约闪着泪光,周身散发着一种“我好难过,我难过的快要死了”的沉重情绪。
霍致峥唇角绷得紧紧的,如若他没记错,她每月是十六两银子?
为了区区十六两,她哭了一路?
至于么。
霍致峥生硬的转开目光,然而没多久,又忍不住往她那边看去,见她泫然欲泣却强忍情绪,心底无端升起一种燥郁,转动扳指的手不自觉重了些力气。
“陛下,文心阁到了。”
“……嗯。”
一个宫女而已,她犯错在先,他又不是无端罚她,何必在意。
霍致峥长睫垂下,稍定心,举止沉稳的从轿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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