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呀,以前的他——”向小园如醍醐灌顶,慢慢地脸上浮现出笑容来。如果这个人起于微末,现在又撬动了这个层面,那在此次众多的参与者中,就应该有知道甚至认识他的人,否则不可能短时间找到这么多敢于作奸犯科的人,还教唆他们上路。
“你确定?”向小园精被刺激上来了。
“我看数据表时就确定了,想知道吗?”
“你居然在领导面前卖关子?快说。”
“不卖关子,但你给换点福利,您得让我睡会儿,我现在头都快炸了。”
“好,没问题。”
向小园答应了,斗十方这才点开数据表道:“轧钢厂这片可疑快件较多,还有吴团团、孙烽这个名,我差不多就能想到吧。原因呢,也不深奥,吴团团绰号臭蛋,是个几进宫的老痞子;孙烽绰号叫老游,开游戏厅的;轧钢厂这一片呢,也有个人物叫卞军,绰号老骗。以上几个都是屡次犯事,屡被打击的,年纪都一大把了,以他们的黑恶痞混的朋友圈,最适合干这种事,甚至他们中间就有人生活无着,不得已还送过快递……其实地下世界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只要一个两个人知道这种发财门路,马上就会一传十,十传百,像瘟疫一样扩展开,那……就是现在我们面对的情况了。”
“对,传说再的什么‘风’头,也不可能无风起浪,他肯定在这儿有根有源……那这件事的关键点,还有可能在王雕身上。”向小园道。对于这个绕回来的发现,让她莫名地兴奋,她兴冲冲地看着斗十方等着下文,却不料等到了斗十方一句很丧气地话:“那现在我能睡会儿吗?”
“没出息,去吧……到宿舍楼307,老程和大邹的值班铺。”向小园道。
“哦,好嘞。”斗十方起身,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快步跑了。
重新坐下来的向小园却来了兴致,她把剔出来的名单设定了查询条件。思路还真是决定出路,电脑很快给出了答案。代收货款的甲方是私人的,有诈骗、寻衅滋事、盗窃前科的人员,足足有一百五十八人,单这数据就把向小园吓了一跳,敢情是幕后boss把中州二进宫的来了个坏分子总动员……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日前在登阳、中州两市发现的这种邮件盲发诈骗,已经有逾十七万件,最早时间可以追溯到两个月前,九月份左右,量从少到多,现在具体发展到多大了,还有待进一步查实。我们反诈骗中心接入的dc数据对两市的物流、快递行业还没有达到全覆盖。”
俞骏介绍着,在这里暂停了,低头看了下手机,又补充道:“最新消息是,反诈骗中心在发货人信息中,剔出了一百六十七名有前科人员,六十一名有诈骗前科,八十四名是累犯。向组长判断,主谋应该已经藏匿,她建议从这些人中查找此次组织和策划层面的信息。”
陈颢元局长倾听着,笔记本上龙飞凤舞画着三层骗局的模式。他看了眼沉思的谢经纬副厅长和登阳市局两位还在紧张惶恐的领导,出声道:“我觉得很精彩啊,骗局很精彩,你们反骗工作做得也很精彩,毕竟我们是首次警于事前,没有等到最后烂摊子不可收拾才发现。”
“但……终究可能还是个烂摊子,现在在路上的快件估计还有十几万件,被骗走的金额,就现在看,应该是个千万级的,就在我们眼皮底下,骗局开始的时候,也正是我们接受任务的时候……唉,惭愧,陈局、谢副厅,我请求组织给我处分,在这个案子上我很失职。”俞骏深刻地道。
说得情真意切,不过肯定是以退为进,这么说陈局倒不好意思了。谢副厅此时才瞪了眼,啪地合上了笔记本,道了句:“装腔作势……你这是成心不想让登阳市局同志下台是吧?”
俞骏蔫蔫地给了个苦脸色。登阳两位领导更难堪,毕竟自己地面上的案情,结果被人家跨市给刨出来了,临时被通知来厅里开会,进门时都一头雾水呢。
“老实说,干得不赖,最起码在最差结果来临之前,给我们准备时间了。我不批评你们,你们确实已经尽力了,而且给了我‘风马燕雀金评彩挂’八大骗确实存在的证据……但我也不会表扬你们,因为在第一场较量中,我们已经输了半筹,按照现在局势已经泛滥的情况看,捞大头的,应该已经全身退出了……不吃干净,留给同行而且制造混乱,这确实是个高人。”
谢副厅给了这个x一个超高的评价。又停顿片刻,他看看麾下众将,咬牙切齿道:“而且这个高人给了我们一个选择,只要我们出手止乱,他就可以闻风而逃;但如果我们犹豫出手,那乱子会更大。不管我们怎么选择,都是输了半场,乱子已经在路上了……那现在,该我咬着牙做这个选择了。不管骗局有多精彩,骗子有多高明,我们的对付方式只有一种——露头就打,绝不姑息。大家可能会考虑社会影响问题、舆情问题以及我们的形象问题,但这些和人民群众的财产损失与社会经济秩序的被破坏相比,都不是问题。现在我代表省厅发布以下命令……
“第一,由中州市反诈骗中心提供数据支撑,中州、登阳两地警方联动,对于此次涉案的所有嫌疑人、参与人按属地管理原则,迅速采取措施,重点及重大嫌疑人员,即时抓捕。
“第二,各派出所、刑警队以及治安单位,借此机会对辖区快递物流行业进行一次清理,如有发现蓄意为诈骗犯罪提供便利者,一律追究刑事责任。
“第三,迅速通知各物流快递行业的经营部门,对于未代收货款的快件做封存处理,未支付给发货的款项,一律止付。
“第四,迅速查封冻结所有涉案账户,反诈骗中心负责追踪赃款资金去向。
“第五,对于登阳市这些大量的一般参与人员,做好说服和解释工作,要充分发挥社区、治保的作用,警惕工作方式方法不当可能引发的不良后果。
“……这是一次断腕行动,经过这次阵痛,我希望大家能够高度重视,骗子一次又一次挑战社会公德和法律底线,他们不会停止,那我们也没有懈怠的理由,对于他们只有一个态度:深挖细查,穷追猛打,直到斩草除根,终结诈骗。”
一声令下,全城警动。
两城的各派出所在紧急集合,治安巡逻拉网封锁路口,社区的治安点和治保人员也被通知到场,连接一线的反诈骗中心把收集的人员体貌发送到了参案警员的手机,开始按图传唤或者缉拿了。最郁闷的恐怕是那些快递网点了,半夜被敲开门,要采集原始数据。很葩的是,行动刚开始就发现半仓库未发出的快件,敢情这个发快递的,也在暗地通过这个赚钱。
零时整,邹喜男和娜日丽等到了支援,手势一下,门嘀的一声被刷开了,一队警员冲进了房间,“不许动!不许动!”的声音响彻房间,夹杂着女人的尖叫。灯打开时,正和那位银行小领导做不可描述糗事的聂媚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娜日丽在床头和被子里搜查着,搜不到,然后直接伸手。
聂媚乖乖地交出藏在被子里的手机,没有来得及发出信息。娜日丽接驳着数据线,通知家里远程登录,这可能是连接幕后的唯一一条线。另一头警员们背过身,等着这一对男女穿上衣服,然后被带上警车,登阳大酒店的抓捕顺利完成。
同一时间,登阳刑警冲进了金叶公司租赁的员工宿舍,挨个抓捕,照着身份证点名。的事情又发生了,居然没有一个是人证符合的,全部是假证。
中州市的抓捕和传唤几乎是同时开始的,反诈骗中心列出有的前科人员,信息到辖区派出所手里,最了解他们的莫过于片警了,于是就出现了这样大同小异的情形。
夜市摊上,有片警大喊一声:“臭蛋!”这一声效果佳,正吃烤串的一个斜眼男掉头就跑。这八成就是犯事的征兆,不过今天跑不了,几个路口都被堵着,没几步就被扑倒了。
某居民小区,片警在没有物业管理的楼门里侧耳倾听,哗啦啦麻将响的地方就是目标了。咚咚一敲门,连吼带骂??了几分钟,户主不情愿地一开门,刚要解释我们这是自己家玩,不是赌博,门外的警察已经冲进去了。打麻将的一个中年猥琐男被派出所的盯住了,那民警调侃:“光腚,看来赚了不少钱啊,光灿灿的小手表都戴上了。”
“赚钱、戴表都不犯法吧?”光腚强撑了一句。
“你每次只要手里有钱了,基本就没干合法的事,自己个儿戴上。”民警递着手铐。
光腚委屈地拿着,给自己铐上了,不情愿地说着:“人家真没犯事啊。”
“那你戴得这么主动?我们都不好意思抓你了,一会儿回去自己写写,别费工夫啊。”民警带着他离开,回报指挥:李光明被滞留。
很快,绰号“老骗”的卞军被抄老窝了。带走他时,捎带查到了半屋子未发出的快件。卞军在车上号啕大哭着:“哎呀,我这是花钱买的,我也是受害人啊……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是受害人啊!”
这拨骗子几乎没有战斗力,很快各派出所滞留室里满了。看来今夜要无眠了,他们的战斗力可都在嘴皮子上,抓着了,那才是较量的开始。
行动突然有猝不及防的效果没错,可容易出现疏漏也没错,已经返回中心的俞骏和向小园坐镇指挥。这么大的动静,怪地居然没有惊动黄飞、王雕一干人。到凌晨二时,俞骏下狠招了,通知前沿各队伍办一件事:查房。
这一查可就鸡飞狗跳了。文化路一处正规的洗浴中心,有男子攀着窗户下楼,被发现后撒丫子跑,后面的巡逻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追。那货是光着屁股跑的,等逮着才确认不是目标,是个嫖娼的。
没跑的,已经穿上裤子准备死不认嫖的,倒还真有两位是目标,又逮住了。
凌晨三时,一队治安人员正查辖区内酒店登记客房的工夫,不经意瞅到目标了。踏破铁鞋无觅处,狗哥出来了,不知道是赌赢了,还是嫖爽了,一手搂个妹子,正笑着从电梯里出来呢。治安队三人上前围住了,不料这家伙酒劲未消,又在妞面前不甘示弱,和那治安队的嚷嚷开了。揪着个队员嚷着:“老子犯啥事了?你不说,我跟你去,我是你爹,还是你是爹,这么听话?”
这边骂着,那边步话通知着,跟着警笛一响。青狗明白了,一把扔下那人夺路而逃,疯狂地冲出了门厅,无人敢挡。警车上刚下来的警员又上车了,拉响了警报,街上的追逐战开始了。本来以为能躲过一劫的青狗跑出几公里才发现想错了,跑到主干道上,十几辆警车围追堵截上来了,他绝望地喊:“啊,太过分啦!抓恐怖分子也不用这么吓人吧……”绝望的他举手,束手就擒。
疏漏就在这个无人注意到的地方,其实今夜是青狗安排请客的,王雕和包星还在温柔乡里,大队的警车把他们吓醒了。他们早顾不上被窝里的温柔了,从安全楼梯猫下来。门关着,亏得包星做贼出身的技术没落下,扒拉开了后门的锁溜到街上,没走多远被吓得又钻回胡同了。街上时不时就有警车驶过,大半夜太吓人了。
“咋回事呀?”包星问。
“我咋知道!”王雕烦躁地道。
“是不是扫黄呢?没咱们的事。”包星抱着万一之想。
“不管扫什么,咱们都在被扫范围……坏了。”王雕拿着手机拨电话,不通了,惊恐道,“可能真是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