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镜子不及京城的时兴,连看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
但她也能隐约看见自己脸上的红点子。
沈秀容伸出细白的手指,搓一搓,一个红点子搓没了。
她笑起来,灿如星辰。
刚刚那呆子应该不会认出她来,但愿也别被她这幅模样吓跑才好。
想到他手足无措,恨不得钻地缝的模样,空落落的心,又重新被填满了。
夜幕深深,储秀宫里的静宜,翻来覆去睡不着。
另一张床上躺着的秀女,却像是毫无心事,干脆打起了小呼噜来。
她侧着身,看着对方的身体浅浅起伏着,心绪发散。
这姑娘竟如此心大,她难道不知道,这次大选关乎她们一辈子的命运吗?
任凭静宜在脑海里,把所有适龄的人选都想了一遍,都没找到合适的。
沉沉叹口气,想着明天还是去找找宁容吧,作为太子妃,应该在宫中有些左右选秀的权利。
哪怕落到宗室旁支呢?
也总比随便许给一个阿哥的好。
主子手眼通天,其实若能说动主子,在婚事上帮帮自己就好了。
只要她开口说,不想入大阿哥府,摆明了忤逆主子,只怕到时候,别说一桩稳妥的婚事了,连她也会立刻成为弃子。
烦恼了半夜,一直到天麻麻亮,静宜才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静宜在隔壁秀女起身的动静中,醒了来。
那秀女见她醒来,往静宜这边走了几步,“姐姐,快起来呀,今日有嬷嬷来教咱们规矩呢!听宫女姐姐说,学完了规矩,就可以吃到御膳房的点心了。”
更主要的是后半句吧?
这姑娘还能不能更直白些?
静宜默不作声地起来,任由珍珠给她梳妆打扮。
边上的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姐姐,我叫灵珊,是吴侍郎的嫡长女。还不知姐姐叫什么、姓什么。”
静宜往头上簪了支钗,淡淡道,“石静宜,三等伯福州将军的嫡长女。”
“啊,那姐姐不是和太子妃同出一门?”
灵珊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她还以为自己入宫,就是走个过场来的,竟然还能碰见太子妃的娘家姐姐。
“石姐姐,等会儿我们站一块儿吧,嬷嬷若分了糕点给我,我便多给你一份。”
小姑娘没心机,从来都以为自己喜欢的东西,便是最好的。
如今忍痛分给静宜,自然打着交好的名头。
她不求顺利留牌子,只盼着能安安稳稳度过这次大选,回家找个合适的人嫁了。
小姑娘入宫前,她额娘千叮万嘱,不求显达,只求平安。
这话也确实被她记在了心里。
静宜不知其中缘故,只以为这姑娘想攀附她。
她冷淡一笑,“吴姑娘难道以为,我石家会缺几块糕点不成?”
她说罢不再看灵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室。
静宜不曾去学什么规矩礼仪,而是直接往毓庆宫的方向走。
她心里有成算,总觉得上辈子当了半辈子的太子妃,没人比她更懂宫中规矩。
她领着珍珠,沿着连廊,走过小花园,踏过石桥,越过水榭,终是在半个时辰以后,站在毓庆宫门口。
入眼便是“毓庆宫”三个烫金字体,笔力虬劲,矫若惊龙。
静宜站在宫门口,便能窥见里面草木繁盛,碧瓦朱墙。
重来一回,原来除了她变了,旁的什么都没变。
珍珠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想求着太子妃,在大选上帮她顺利入选大皇子府。
她生怕晚了有变故,不由催促道,“格格,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静宜却始终踟蹰不前。
她害怕碰见太子,以前盼了一辈子,恨不得每日相见的人。
自围场一别,变成了她噩梦一般的存在。
她永远忘不了,太子冷着脸眼厌恶,不住斥责她的模样。
“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