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
东宫自太真殿回来,径直去了崇文馆,崇文馆是书房也是议事之处。看来东宫还有事要忙,估计不会腾出时间召见她这种富贵闲人。
“卓郎君,请您入内。”青衣内侍殷勤上前,卓枝无奈只好随在其后。
宋秀文正站在门边,他说:“殿下正等你,可算来了。”卓枝随他绕过屏风书架,就见东宫靠坐着杏色迎枕,垂目看着手中书卷。
卓枝行礼问安。
东宫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很是冷淡:“你来了,孤有事问你。”
她低声称是,他和昨天很不一样,原先想问的那些话,这会也问不出来了。
宋秀文见两人如此,亲自倒了盏茶递给卓枝,推开门告退了。
东宫垂首看书,卓枝也不语,她呆的无聊,又不能擅自离开。
她四处打量起了周围,内间不大,除却一张罗汉榻,便是几架书,多的什么也放不下了。她坐的这张春凳,还是外间搬进来的。卓枝的目光停了小几上,一尊白瓷美人瓶端立着,莹莹生辉,一枝千瓣莲含苞待放。
燕同放下手中书册,揉了揉眉心,低声说:“你喜欢吗?等下送过去。”
什么?
卓枝吓了一跳站起来。
她看向东宫,又转开目光,口中胡乱称是。她想起昨夜的事,脑子一混:“昨夜,昨夜殿下一切可好?我,昨夜听到人声,这才前去......”
东宫拧眉,隐隐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冷声:“可知错了?”
“我,”
这年头天大皇帝大,她引开刺客,哪有什么错。
虽然她不是为了忠君爱国,只是因东宫救了她......卓枝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错在何处,她只觉委屈,试探问:“不该丢下殿下,毕竟野外无人,若害殿下遇见刺客......”
燕同沉眉,说:“孤在你心中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卓枝摇头。
东宫见他愣愣摇头,又可怜又可气。
那帮刺客皆是亡命之徒,他怎么敢冒然前去?
东宫一叹,正要斥他莽撞。
一抬眼却瞧他形容狼狈,额顶还支棱着几根头发,不知怎的竟生生气笑了。
这一笑,恰如春冰消融。
东宫气不动了,温声说:“坐过来。”
卓枝磕磕绊绊说了许多,后来说到了读书的事。东宫说得是杨九德的《寒泉集注》,听闻是南边来的新书。既是新书,她口中讷讷,回答不上来。东宫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低声念起书。
卓枝仔细听着,可是她昨夜奔波逃命,才一会就支撑不住了,脑袋似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不多时歪着头睡了过去。
“贤传之要,灿然显明于......”
东宫见他睡着了,放下书卷,便要叫人送他回厢房休憩。将要叫人时,却停住了。算了,就留他睡在这吧。寿春县主请他照顾花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也好看顾一二。
东宫放下书册,至于寿春县主也只请东宫将卓枝单独拘在厢房,“单独”这二字便被他选择性忽视了。
他下了榻,轻而易举便将卓枝抱起,心道花卿过分轻了。昨夜便觉得太轻,又不是女郎,难道也迎合时下风潮身轻如燕不成?将他放在榻上,心说这拢共就一张软榻,干脆同睡,都是男子,倒不碍什么事。
卓枝劳累一夜,躺在软榻上自是睡得香甜,梦中总是萦绕着淡淡檀香味,细嗅还伴随着丝丝苦涩。只是仲夏时节,天气越发热。卓枝越睡越热,只觉得怀抱火炉,热的发腻。她贴着枕头蹭了蹭,似梦似醒听到说话声。
“晚膳在小花厅用,添一味冬瓜盅。”
声音好熟悉......她迷迷糊糊睡着还以为在家中,口中撒娇:“还是阿娘疼我。”
话落,她倏然一惊,说话声是男声......
她猛地想起身处崇文馆,卓枝吓清醒了,她躺在榻上睡着了不说,怀里还牢牢抱着一床锦被。
东宫坐在榻上,似笑非笑斜睨她,小几点起了灯,烛光灼灼。
内侍早已退了出去。
卓枝看着东宫,吓得脸都白了,她手忙脚乱摸了摸衣襟袖口,又趁着烛光打量自己一番,见衣衫齐整,这才松了口气,忙回身下榻。
东宫将书放回,见他如此,心中哑然,转念一想大约是他爱美的毛病又犯了,也不以为意。他慢悠悠说:“听孤念书,便睡着了,一提用膳,便醒了。”
“殿下,我,我太困了......”卓枝羞窘至极,满心尴尬,仿佛自己辜负了东宫努力教学的苦心,正要说些什么话感谢东宫教育苦心.......心中甚至暗下决定日后一定要帮助东宫女主达成he结局。
“正好你留在东宫五日,自明日起卯时一刻,便来此读书。”
......羞愧瞬间荡然无存了,卓枝气鼓鼓只得咽下痛苦,就算吃冬瓜盅也难以弥补她心中的悲愤。
平日天天读书就算了,好歹是辰时一刻,现在竟生生提前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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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将你错认阿娘了吗?至于携私报复吗?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这段时日那就是: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