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内侍像是被吓到了,颤声说:“奴婢是殿下吩咐过前来办事的,您是东宫伴读宋郎君,奴婢......”
宋秀文见他开口,便继续问。
绿衣内侍知晓宋郎君是东宫伴读,想来禀告宋郎君也是一样。
他一个小小内侍,自然不期望面见东宫。便老老实实说了,他是太真殿侍人,因适才东宫陪着宋皇后说话时,得了殿下吩咐了若有寿春县主,抑或卓家的传召,便来储宫回禀,一有消息便来禀告了。
绿衣内侍说完躬身退了出去,宋秀文皱着眉想起他说圣人召寿春县主,难道说卓枝有消息了?
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甚至猜测到圣人急于送东宫休憩,打的便是不许东宫插手的注意。
看来此次卓枝凶多吉少......这不是他瞎猜,毕竟此次落水东宫众人得了嘱咐口径一致,全都声称卓枝是为了救殿下才落水。若是为了此,卓枝找回来,正是东宫与他君臣和乐的好事。
此事背着东宫定有蹊跷,他忽的想到曾经听过祖父所说的一言半语......
圣人心思难测。
宋秀文垂下眼眸,这事他可以直接瞒下来,东宫不知此事自然不必趟这潭浑水,平白伤了圣人的一片慈父之心。
但这样不好,东宫最厌他人擅作主张,日后知道此事,定会对他不喜。所以,他还是要照实回禀的,不过时间上可以拖一拖。
算算时间,宋皇后应得知东宫召属官议事的消息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侍女便会奉命而来,待那时便称替内侍回禀,东宫不好拂了宋皇后面子,只得见过侍女再听到圣人传召的消息。
说不得,等东宫求见圣人时,寿春县主事已经定下了。
他慢慢想着,随手折下一枝含苞待放的千瓣莲,温声吩咐侍女寻一只邢窑雪釉白瓷剔花细颈瓶。
太真殿
圣人坐在高座之上,目光炯炯盯着站在殿中的寿春县主。
寿春县主并不畏惧他的目光,脊背挺得很直,面色坦然,置身此处仿佛参加盛宴一般。唯有离得近了,方才瞧得出眼角妆残,泄露出她才哭过的事。
圣人挥了挥手,示意宫人退出大殿。
众宫人鱼贯而出,不稍片刻殿内恢复静寂。
圣人缓缓走到寿春县主面前五步处,停了下来。
他戏谑的看着寿春县主,似是玩笑一般说:“寿春,早在十几年前朕便劝你不要执迷不悟,如今你看这万里河山如何?朕是天定的天下之主,你又何必为了废太子恪苦苦隐瞒?”
“废太子恪留下的男孩,当年由海宁王归封地顺便送往寿春,转道便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无踪迹。朕这些年派人一直探查无果......”圣人似是有些忧郁,他说:“你总将我当做丧尽天良十恶不赦之徒,不肯将那孩子交出来,担心朕会杀了他。”
“朕不会,朕会将他罚守皇陵,如何?造反之罪也算善终了,朕还是不够仁慈吗?”
“说吧,说了这事便到此为止。”
寿春县主转开了目光,漠然说:“二郎定是找到了,”她的目光越过窗,一眼望到空无一人的回廊,半晌才说:“废太子妃因误饮汤药,孩子出生时便出了问题,生出没多久废太子妃便去了,那孩子如今卧床多年,没几年好活了,陛下仁慈,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呢?”
她苦笑:“我立下誓言必护着那孩子。如今陛下手里握着二郎的性命,是要与我交换了吗?”
圣人听她说了这些话,心里不愉,寿春县主看似说了许多,但关键处一个字没说。那孩子活着,病着,这事他早就知悉,毕竟当时那药准确无误送进废太子妃口中,他也费了不少力。关键在于那孩子在哪,是谁?
寿春果然还是那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
圣人瞋目切齿,来回踱步,指着寿春县主说:“寿春教子无方,朕绝无宽恕!”
——“禀圣人,东宫求见!”
第20章 花卿,今日宿在储宫……
太真殿外,阳光炽烈。
日头正炽,烤的地面都要生起烟。
大殿外青石地面上站着些身着紫袍红袍的宗室皇亲。诸位都是与圣人有旧之人,说起话不甚在意,窃窃私语。众人好所谓何事,毕竟东宫平安归来身体康泰......这时召人前来,难道是为了给卓二郎表功不成?
紫袍长须的中年男子咳了咳,他清嗓:“诸公安静,圣人自有圣裁,岂容殿前胡乱揣测。”暑气上升,有年纪大的宗室皇亲,额上汗水淋淋。
终于,青衣小侍自殿内出来,传话说:“圣人传召,请诸位大人进太真殿议事。”
大殿之内,除却圣人外,阶下还站着个不甚眼熟的少年人,似乎是那日殿中污蔑卓二郎推东宫入水刘亭郎君。
有眼尖人发现屏风后有影子影影倬倬,似乎立着一个头戴高冠的女子。
那是谁?
承明帝淡淡开口:“叫你们来是为了东宫落水之事,朕已派大理寺调查清楚,诸君都是皇亲宗室,谋害皇嗣此等大事,诸位应当知悉。”他走下台阶,轻声说:“尤其是这谋害之人,竟也属皇亲之列。”
这话一出口,大殿内顿时静默无声。
众人思及马球之事,心头不约而同有了猜测,难道是齐王?
虽说都是皇亲宗室。可是,齐王毕竟是圣人的儿子,他们天家父子之间的事......圣人做了决定,难道宗室还敢有异议不成。这事,这等事怎能提到明面上来说!
——青衣侍恭声回禀:“禀圣人,大理寺卿方大人求见。”
“宣!”
很快大理寺卿便缓步而来,他恭敬行礼道:“疑犯卓枝,已经押送上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