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我很好。”谢渺因关怀而眼红,微微颔首,浅声回答,“从小到大我便觉很难再找出比我活得更快活的人。”
她有显赫的家世,疼爱尊重自己的长辈,幼时父母虽不在身旁却有姑姑陪伴,大些以后又有爷爷这样的名家教自己做人读书,而且在读书一事上也颇有天赋,一直到出阁都未有什么烦恼。她活得没拘束,婚事和夫君也是自己选,起初虽有不完满却也渐入佳境。若她没有发现那幅画的话,她和容珏一定能当一对好夫妻。就连想要做诈死逃离夫君这样离经叛道的事也能得到支持和帮助,甚至被处处照拂。她已经比这世间大多数女子幸福,一生顺遂至此。也就容珏成了一座她轻易无法翻越的丘壑,横亘在她的命途中。
谢太傅摇了摇头,“怀霜,你还是不懂。”
“偶尔也可以不用善解人意,不用事事都追求正确。”
简单的话却如雷贯耳,她好像真的陷入名为苛求的死径。
“如你所说,你生来便什么都有了,那任性一点又何妨?”谢太傅如是说道,“你看爷爷,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偏心眼偏到南山去了。”
被这么一逗,本还低落的谢渺一下便笑了出来。
“我给你取名渺,又给你小字怀霜,确实是想让你目光高远一些,希望你时时心存敬畏。却不是要让你以此来局限自己,不敢有人人都有的那些小心思。”谢太傅又叫她一声,“怀霜啊,人无完人,不完美才是活着。”
“你呀就应该和小六学学,脸皮厚点没坏处。”
爷爷慧眼如炬,虽不知是由因果,却看出她与自己较着一股劲,才说了这番话来开导她。谢渺低声道:“怀霜知道的,让爷爷担心了。”
谢太傅笑了笑,“再来陪我走一局。”
谢渺应了,拿着棋子却有几分为难,犹豫着喊道:“爷爷,我……”
谢太傅似知道她要说什么,知道:“这山高路远的,京城的事我可懒得管。”
谢渺抿唇,目光瞥向一边。谢太傅笑意更甚,眼角的褶子尽数挤出,催着执黑的谢渺落子,“快落子。”
谢渺一咬牙,竟把棋子落在了天元位。谢太傅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谢渺被笑得脸红,小声嘟囔道:“是您说我可以任性一点的。”
“好!那也莫怪爷爷不留情。”
虽回洛阳已有一段时日,怀霜却如何也歇息不好,夜间常被噩梦侵扰。
今日与谢太傅那番谈话更是让她辗转反侧,就如爷爷所说,她对自己太过苛求。她怕自己嫉妒,怕自己对姑姑生出恶意,所以她逃避又裹足不前。她知道爷爷说得在理,却又无法立即做到。她想了许久,昏昏沉沉好不容易睡去,却又再一次被噩梦惊醒,她梦见了金陵的事也梦见容珏被皇帝责罚,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的担忧早已超过她本应恪守的界限。
屋内还燃着一盏灯,谢渺起身,撩开纱帐便能将屋内一切尽收眼底。容珏曾陪她回洛阳,同她一起住这间房,想到此,她无力地垂下双肩。
她放不下他,她从来都放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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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元位是指围棋最中间那一格,一般第一手是不走那里的,一来是后续布局不好布,除非是技术非常非常高超,另外会有被默认起手天元位是对对手的不尊重。怀霜起手天元位是有点意气用事,不满,因为谢太傅说不管长安的事。谢太傅看清了这一点才笑她,因此她才会说“是您说我可以任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