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萍立刻放下羽扇正襟危坐,目光闪烁着几分慌张。
其他姑娘都在各自说着话,显然谁也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说什么。
正这时看见秦夫人扶着常庆长公主进来,姑娘们连忙起身向常庆公主行礼。
南安郡主与常庆长公主熟识,就轻笑着上前道:“长公主安!母妃让我代她向长公主问安。”
南安太妃本亦是姜氏皇家郡主,后赐婚下降已故南安郡王,算来应是常庆长公主的侄女辈。
见到南安郡主,常庆长公主慈和地笑着抚上她的手:“是以濛儿啊!你母妃都在府上做什么?她总能寻着借口不来拜会我。”
南安郡主忙笑说:“长公主可冤枉我母妃了!只是不知何故,宫中的贵妃娘娘突然召我母妃和嫂嫂进宫叙话,这也实是无奈。”
常庆长公主色未变,仍是含笑拉着南安郡主,由秦夫人扶着在红檀椅上坐下,向一屋子的姑娘道:“在我这里都不用拘着,都坐下吧!”
姑娘们谢过了常庆长公主,才如故坐落。
“这是敏丫头家的孩子吧!”常庆长公主扫过一遍,温和问。
屋里的目光骤然落在她们姊妹身上,嫣玉黛玉才连忙起身再向常庆长公主行礼:“小女拜见长公主。”
常庆长公主的色愈发和然:“坐下吧。我平素都是随性的,在我这里不用拘着礼。”打量着她们姊妹,常庆长公主又笑道,“从前也听荣国府老太太说起敏丫头得了两个姑娘,只是你们从前是在扬州未曾见过。如今见着,同敏丫头当真长得很像。”便回头与秦夫人说,“可见史君未有哄我的。”
初见到常庆长公主就受到如此称赞,嫣玉黛玉姊妹羞涩得低头,秦夫人接了常庆长公主的话:“日后姐儿可常过来玩。长公主见着你们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可欢喜得紧。”
常庆长公主许是的确很喜欢一众的姑娘,又向张家姊妹她们问着,只是见到薛洛就招她到身旁:“洛儿,到我这里来。算来许多年未见到你了,如今都长这般大了。”
“姨母。”薛洛才到常庆长公主面前,低声唤道。
常庆长公主摘下戴在颈脖上的如意珠给薛洛戴上:“听你大嫂子说,你和李家孩子定了亲。这如意珠是我出降时,和安皇后为我戴上的,如今便为你添妆了。”
薛洛似乎总被包裹在冰冷的外壳里,冰凉的如意珠挂在她的脖子上,才将她冰冷的外壳撕开了几分裂缝:“谢姨母。”
她的面容永远都覆着化不开的万年玄冰,只在方才闪过些许怅然。
前厅摆了宴席,姑娘们的席面靠近在水榭边,正好嫣玉的座位同薛洛毗邻。
酒盏里盛着清澄的酒水,散发出淡淡的青梅香;薛洛端起酒盏细品着,就听见嫣玉的声音响起:“洛姐姐的青栴绣,还是这般出入化。”
绣着两瓣柳叶的绢帕被风吹落在地上,薛洛闻言才回头捡起绢帕:“多谢嫣妹妹提醒。”
“洛姐姐身上有雪的味道。”嫣玉却望着薛洛轻笑着说,仿佛只是很随意说着。
“嗯?”薛洛诧异,嫣玉才继续道:“昨夜夜深折杨柳,杨柳曲散谁人知?”
薛洛端在手上的酒盏微微颤抖,已是撒了半盏到裳裙上。
嫣玉作惊讶状,薛洛已然起身:“我无意湿了裳衣,嫣妹妹可愿陪我去更衣间换了衣裳?”
“却之不恭。”嫣玉亦起身随薛洛过去。
两人并排走在雕花游廊,榭下笑语渐远,薛洛才缓下脚步:“嫣妹妹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如今只你知我知,但说无妨。”
嫣玉暗叹薛洛当真聪慧,就回首轻声道:“世人说女子应当安于后院,礼教严苛。我生怕连累母亲妹妹,故不敢妄言。”
“昨夜夜深折杨柳,杨柳曲散谁人知?今朝君来折杨柳,杨柳飞落满城烟。”薛洛目光灼然,“你如何知晓这句话?”
“曾路过一人,这诗是他告与我的。”嫣玉语气诚恳,却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薛洛既愿吟起这首杨柳谣,便是愿意与她继续这个话题,“那人说曾见过一对伉俪在杨柳堤上放纸鸢,唱的便是这杨柳谣。”
这些事情都是穆莨告诉她的。
杨柳谣是昔日河清公主写给驸马薛嵩的。河清公主与薛嵩夫妻恩爱,曾在杨柳堤上放着纸鸢,薛嵩吹奏着杨柳谣给公主。
这般半真半假之言,足以让薛洛起了疑心。
果然看见薛洛的眸光变得飘忽,沉思许久才问:“那位人,他可还说什么?”
嫣玉舒气:“清平寺后的绿菊开了。”
薛洛色大变,仿若很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