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这副模样孙钊便知小爷的脾气上来了,他不比袁虎好性儿,沉着脸加重语气道:“公主和驸马凶多吉少,属下斗胆谏言一句,二爷切不可还如以前一般肆意行事。”
朱持晖攥紧了拳头,他并非不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些卫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因为政治斗争失败被迫随他一起流亡,人心易变,谁能担保他们会永远忠心?此刻他便如史书上的唐明皇,一旦出现一个陈玄礼,马嵬驿之变就在眼前。
双方无声僵持了一会儿,雨势渐渐变小时朱持晖闭了闭眼,咬紧齿关做出了一点退让:“到了山东立刻再派人去找。”
孙护卫松了口气,低头答说:“是。”
大雨一连下了四日,势头终于减弱这天李持盈往脸上抹了两把煤灰,又特意将眉毛剃了,重新歪七扭八地画了两条,抱着孩子顺利混进了北京城。虽说战时万事从简,登基大典还是得讲讲排场,唯恐城里死了太多人,场面不够热闹,这几日把守城门的兵丁好说话了许多,甚至有赶人进城的。白休怨替他们打着一把半新不旧的油纸伞,他生得太漂亮,尤其眉眼,被迫贴了满脸的络腮胡,又被她在鼻头画了一颗又大又丑的大黑痣。
“还没有告示……”
华仙与怡王的罪名一早就定下了,判决结果却迟迟没有公布,复刊的《大明日报》上没有半个字与晖哥儿相关的报道,她心里升起一点隐微的希望,又怕这希望最终会落空,只好日日守在乡里的布告榜前。
“再等等,或者明日再来。”
现在整个朝廷几乎停摆,本来真定亲征,战局已略显胜势,谁知她忽然死了,法兰西乘胜追击,听说其第二舰队已在通州登陆。坐上皇位的是个垂髫小童,太后的母家又不过尔尔,各路藩王蠢蠢欲动,内阁诸学士互相攻讦掣肘,内忧外患之下偌大帝国不出意外,成了一盘散沙。
白君对此没什么想法,他甚至不关心日本的反明运动情况如何了,每日只跟在她后面打伞练剑。小郎渐渐与他熟悉,见到他也不哭了,有时还肯赏脸让他抱一抱,喂两顿饭。
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布告榜前不论何时总是围着人,李持盈抱着孩子挤出来,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话,但听远处有人嚷道:“闪开闪开——”
官差办事,当街纵马,好险没溅她一裙子污水。
“什么事?”
“怎么了?”
老百姓们交头接耳,相熟的街坊邻里间互相对着眼。还是白休怨眼力好,待看清那人手上拿着个什么东西,立刻回身捂住了她的眼睛。
是人头。曾经大明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之一,华仙公主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