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只是静静地看着金发雌虫,不说话,也不回答布莱恩的问题。但在这个修罗场中,不止柳真不敢开腔,布莱恩也明智地选择了缄默。
陆沉即使坐在那儿,气势也太强了。
他面无任何表情,抬着淡薄的眼皮,黑沉沉的眼瞳睨着那只雌虫。浓黑的眼睑动了动,淡淡地扫了扫。
不说话却能让虫感受到走廊上的空气一点点被抽取殆尽,令在场的众虫无不感到窒息,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陆沉褪去了军装,却没有褪去久经战场的杀气。
他从来不是杀气外露的军虫,与他不泄露一滴的情绪相同,陆沉的杀气也更为内敛、理智。
好比一屋子空气,被无法想象的理性克制,往内压缩进一个封闭的罐子里。越向内收缩,密度越大,越令虫感到窒息。
——是陆沉s级雌虫的精力。
爱尔维斯更不好受。
他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罐子里的小虫子,被不断压缩的空气挤压。再咬牙的坚持,在陆沉眼里,都不过是只顶多会咬手心一口的小虫子罢了。
他厌恶陆沉这种久居上位的掌控感,更厌恶他这种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淡然。
感觉过了几分钟,又像是过了漫长的几小时。爱尔维斯不得不先行放弃,向后退了一步,歉意地笑笑:
“我只是今天和顾雄子一起出来吃饭的校友,听到门口他和别的虫打起来了,担心雄虫所以才出来看一看。”
他无奈地摊手:“但看起来,像是警察和刚刚那位雌君都误会了什么。”
布莱恩皱眉:“你和顾遇没关系,为什么刚刚不说?”
爱尔维斯无奈道:“我想要解释的,但看刚刚那气氛,我实在找不着地方说啊……”
陆沉已经回过了头,不再管那边的交涉了,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柳真道:“今晚麻烦你了,先回去吧。”
“少将,您一个虫可以吗?”柳真见没发生什么,少将仍是那个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心算是落了下来。
陆沉淡淡道:“不必担心,你先回去。”
想想等会顾雄子也会跟少将一起回去,柳真也就放弃坚持了:“那好,我先回去了,少将。”
陆沉点点头,没再看那边一眼,轮椅移动到自动门前。感受到外面虫的信息,门自动向左右打开。
顾遇一见陆沉进来,黯淡已久的苍灰色眼眸即刻亮了起来。
他想要起身,但见到陆沉那张冷得很的脸,又意识到什么,焉头耷脑、无比犯怂地缩回了椅子上。
隔着一面玻璃,这头伊文已经跟着他家雌君出了门。
自动门一闪,顾遇看清了门外面的布莱恩和……金发雌虫。
怎么爱尔维斯还没走?
顾遇瞬间明白了刚刚陆少将是在哪儿被绊住了脚步,顿时心里更加发虚,怂在椅子上动都不敢动。
他完了,他完了。
彻底玩完了。
顾遇现在脑子里只回旋着这一个想法。
陆沉睨了一眼白发雄虫那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色淡淡,打量了他全身上上下下。
“受伤了吗?”陆沉语气不明地问。
顾遇连忙摇头,跟摇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好得很,不信你可以检查。”
有事的只有伊文那孙子。
顶多他只是拳头打得太狠,有点疼,但顾遇可不敢说。
他在陆少将面前可乖巧了。
听见真的没什么事,陆沉表情略微松了松。
“那回家吧。”他说。
轮椅向后转了转,移动到门口,自动门随即又打开。
陆沉用后脑勺对着顾遇。
这就完了?顾遇看着陆沉的后脑勺,心虚地想。
那完了,看来是他真的完了。
门口那帮事精都已经撤了,只有警局局长还等在那儿,客客气气地把顾遇和陆沉送出门口。
局长热情和蔼,态度五星好评,还要了一张陆沉少将的亲笔签名,看着顾遇的眼仿佛在欢迎他再来光临。
雄虫如果再二进宫的话,说不定他连和陆少将的合影都拿到了呢。
他全家可都是陆少将他粉丝!
顾遇现在一点腔也不敢开,抱着自己的琴箱和那束已经有些蔫了的花枝,低眉顺眼,看起来要多老实有多老实。
伊文如果看了,绝对不信就是这孙子把他按在地上,朝他俊美的脸蛋使劲,要多心狠手辣有多心狠手辣。
陆沉对自家雄主的认识非常清醒,清楚他只是因为心虚,现在老实一会儿。
回去就原形毕露。
果不其然,一回家里,刚关上门,把琴箱和花一放,胖乎乎还在两虫脚边转悠着,催促他俩换拖鞋,顾遇已经一把扑进了陆沉怀里,把坐在轮椅里的高大雌虫抵压在了靠背上。
他渐渐懒散地滑下,半跪在轮椅前,软乎乎的白毛脑袋埋进陆沉怀里。
陆沉被雄虫扑了个满怀,已经习以为常,双手拥住雄虫上半身,色十二分的淡定。
顾遇白毛脑袋动了动,声音闷闷地从陆沉怀里传来:
“我主动坦白!”
“今天那个金发雌虫就是帮我找到工作的校友,我和他清清白白,除了工作外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沉没有说话。
顾遇只感受到他微凉的修长指尖,轻柔地穿梭在他发丝间。
顾遇“唔”了很长一声。
他还是老实交代算了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唔,我刚刚想起来了,他好像还算是我的初恋?就是当年也没谈多久就吹了的那种。”
“刚巧我现在找工作遇见了他,他帮了我又请我吃饭,我不答应也说不过去。但我对他绝对清清白白,一点其他的想法也没有……”
“你也知道,我是那种不怎么记事的虫。当年的事如果不是他提起,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顾遇的求生欲达到了史上最高。鬼知道他就出门找个工作,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破事。
对一只懒到不想动弹的虫来说,应付今天这些破事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精力。
他现在只想静静赖在陆少将怀里,汲取他的温度,疲惫了一天的心情全然松懈。想到什么说什么,什么也不隐藏,什么也不逃避。
陆沉打断他的话。
“我知道。”他静静地说。
顾遇从他怀里仰头。门口的灯还未来得及打开,室内一片昏暗,只有月光从窗外淡淡地照入。
陆沉垂眼看着他,一贯黑而沉的眸子在月光下也柔和下来,那温柔的眼熨进了顾遇鼓动的心脏里。
“我知道他叫爱尔维斯。”
陆沉静静地说。
“是你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