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不禁心颤了颤,玄阳宗真铁了心要帮姜如遇?姜夫人心里的错位感更加明显,当初姜如遇在上陵尚且只有天南姜家的三个人肯为她说话,怎么姜如遇来了玄阳宗,反而得到玄阳宗的鼎力支持?
南护道君也笑眯眯道:“你们上陵姜家的人刚才也说公平比斗,生死勿论,不要玄阳宗追究弟子的死。当时夫人没有对这句话有异议,现在更不该出尔反尔,是吧?”
“……”姜夫人无话可说,当初她不开口,是因为没想过凌火道君会吃亏。
南护道君笑看姜扶光:“你觉得呢?”
姜扶光脸色煞白,如同吞了一把刀子,她不敢否认南护道君的话,却也不敢真的应是,怕得罪上陵姜家其他人。姜扶光嗫嚅道:“这……晚辈刚才一人说的话,不能代表上陵姜家。”
南护道君道:“你母亲也在,更没反驳你的话,你说的话本君认为很有道理,公平比斗,生死勿论嘛!”
姜扶光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要面临如此两难的局面。
可惜此处没有地缝,姜扶光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蹲下身照顾凌火道君。
凌火道君却满耳朵都是姜扶光说的那句“公平比斗、生死勿论”,这话,这话真是畜生!她是她的祖母!她也能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凌火道君左眼已经完全不能视物,右眼则还蒙蒙的,有一点模糊不清的印象,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些影儿。
姜扶光如今一蹲下来靠近凌火道君,凌火道君便看见姜扶光白净的脸上又浮现的是略带委屈的色,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姜扶光的模样偏向清纯秀丽,一做出委屈害怕的色,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这张脸和凌火道君年轻时有三思分相似,让凌火道君天然对她除了血缘外更有几分好感,可如今这样的好感几乎消失殆尽。
凌火道君忍不住想,自己如今和姜如遇厮杀成这样,为此毁了眼睛、真海……这些仇怨,不都是因为当初想给姜扶光出气才结下?姜扶光的母亲如今双腿不良于行,不也是为了给姜扶光要回春花针?
她们为了她,伤的伤残的残,尚且没有一滴眼泪,不作委屈之色,一直好端端站着、休息着的姜扶光怎么就能委屈成了这副模样?她都已经伤成这样,姜扶光仍然做出这个样子,是指望自己再去为她出头?
姜扶光之前总作出一副委屈之色,凌火道君不觉得什么。但如今姜扶光的委屈对上了正倒大霉的她,她便觉得前所未有的膈应。
……凌火道君气得直哆嗦,之前她喜欢姜扶光时,觉得姜扶光长得像年轻的她是优点。现在,再看着那张脸,只觉反胃。她无论什么时候,也没把嘴嘟成这样过?
姜扶光还不知道凌火道君已经在心里厌了她,主动去扶起凌火道君,然而,凌火道君眼前发黑,厌恶地想推开她。
姜扶光被一把推开,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她怕失去凌火道君的欢心,又凑上去,眼泪盈盈道:“祖母……”
她又贴了上去。
凌火道君本就是强弩之末,被姜扶光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一贴,气怒攻心之下血气上涌,对准姜扶光那张还泛着委屈的脸就是一阵吐血。
凌火道君晕死过去。
姜夫人忙让人把二人带下去,她不甘地看了眼山峰:“宗主,无论你说什么,我们上陵姜家都不可能不追究一个伤我家道君的人,如果我们不追究此事,以后人人都可用尽一切办法来暗害我们上陵姜家的道君,这样的风气绝不能开。宗主,还请你三思。”
宗贤不吃这一套:“夫人,我们玄阳宗的人也不能任人欺侮。夫人以后要带领上陵姜家做什么,本座管不着,但是,夫人如此执意妄为,恐怕本宗不能留想要诛杀我宗弟子的夫人在此,来人,送客!”
负责迎来送往一切杂物的白长老登时从后面站出来,朝姜夫人伸手:“夫人,请。”
姜夫人面色变了几变,依她和凌火道君的身份,从来没想过会在大半夜被人赶下宗门。可宗贤如同被姜如遇灌了迷魂汤药一般铁了心,姜夫人纵有再厚的脸皮,也不可能留在此地。
她正要离开时,不远处的山峰上陡然发生异变。
大地震颤、树影绿光遮天蔽日,原本好好站在山峰上的姜如遇就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拉扯住,陷入深深的地底。
这变故惊住所有人,在一旁养伤的灯月峰主下意识要上去找姜如遇,被丹流一把拉住:“师叔,上面的火没有消干净之前你进去不了。”
是啊,那个结界还没有被撤开,没人进得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姜如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消失在玄阳宗。
姜夫人脸上有些喜色,只要姜如遇离开玄阳宗……她身上还缠绕着天劫的火,死了一劳永逸,如果没死……上陵姜家将用全力追捕她!
山峰下。
涅槃业火完全缠在姜如遇身上,之前几波涅槃业火姜如遇因为有极冰之焰还能抵抗,可到了后面比较烈的涅槃业火来临时,她没有凤凰传承,便无法抵御这样的涅槃业火。
她的皮肤原本只是被烧灼得滚烫,但现在,皮肤上已经开始出血,鲜血又再度被火焰烤干。
她不断向山峰底下坠落,在意识没完全消散之前开始修习含有阴灵之绝的功法。
这种功法至阴,同凤凰的至阳背道而驰,没有一只凤凰身上会含有阴灵之绝,姜如遇继续修习这功法,涅槃业火闪烁两下。
涅槃业火只会缠绕在凤凰身上,帮助凤凰涅槃,但现在,它无法判断姜如遇是不是一只凤凰,它的力度慢慢弱下来。
姜如遇不断向下陷落,山峰底下已经被陆齐挖通。
黑暗的泥土上慢慢长出一颗人头,不敢靠近姜如遇,他怕姜如遇身上的火,人头冲姜如遇道:“师妹,下面布置好了。”
姜如遇没力气点头,只能眨两下眼。
她雪白的衣服上已经沾满血,水墨色的外衫早在战斗中破碎,同漆黑的山壁相比白得发光。
她在之前和陆齐说过,眨两下眼睛就代表她没事,只需要更多休息,陆齐离开就好。
陆齐是个缺心眼的,整颗人头当即攀爬上去偷摸离开。
姜如遇则继续下沉,在地底深处,能够让她的大地之力发挥更大作用——让陆齐在此山峰最深处挖这么深的一个坑,是姜如遇早想好的。
她知道杀了凌火道君后,上陵姜家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定会用尽各种办法找自己麻烦。到时候,她涅槃受伤如果在玄阳宗静养,反而会给玄阳宗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姜如遇趁此机会当着姜夫人的面沉入地底,择开玄阳宗的同时让自己能更好恢复。
她消失的这段时间,天南姜家可以利用回春针扩大影响力……而她之后该怎么正大光明回归修真界,姜如遇只想到了两个方案——第一,修为能不惧上陵姜家虚夜道君可能的报复,这点恐怕太难,姜如遇并非没有自信,只是虚夜道君和凌火道君不同,如果说凌火道君只是靠着地焰和归风摧火掌才能进入返真期成为道君,而虚夜道君则从未走过任何一条歪路。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谁知道?
要知道,凌火道君是他相濡以沫的道侣,姜夫人是他唯一爱子的夫人,姜扶光是他唯一的孙女。
姜如遇知道自己捅了土拨鼠的窝,不敢把生存希望寄托在虚夜道君高风亮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