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墨刃眼睛微微睁大了,他被楚言拽得那么近,都快要贴上主上的胸膛。望着近在咫尺的殿主,一时说不出什么话。
可怜影雨在一旁早就如石雕一般,嘴巴张张合合,想劝又不知能怎么劝,“大、大哥……殿主……”
墨刃这才回,小声道:“主上不可,您……的伤……”
他还顾及着主上的面子,不想在影雨面前直白地说出殿主自己捅了自己一剑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楚言眸色一暗,墨刃又急忙低下头道:“若是主上是想要属下陪同出门,待主上伤愈,属下自当听令。”
楚言眉毛一抽。不知是不是错觉,脸上闪过一丝类似于恼羞成怒的情绪。
殿主用食指戳侍卫胸膛,道:“孤,是要你和影雨出去,和你我有何干系!”
墨刃茫然,眼里写满了:“?”
楚言被侍卫那无辜样子惹得更是气,恼道:“你这么看孤做甚!又不是真的一把剑,装听不懂人话?你难不成是想叫孤求着你出去玩,嗯?”
墨侍卫十分无措,满脑子充满了:为……为什么会是这样??
主上到底为什么突然非要他和小雨……出去玩??
昨天晚上抢他佩剑要死要活,今儿早上亲他嘴唇,如今又、又……主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而趁他茫然无措着的功夫,楚言却已经拽着侍卫一步步走出了客栈。
外头阳光很好,甚至可说有些刺眼,灿烂的光从叶子与枝丫间隙往下漏。
在周围路人都有些愕然的眼光下,楚言将明显一身侍从打扮的墨刃拽到了大道中央,又冲影雨一招手,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带着你大哥,走前面去。”
“啊是是是,小雨遵命!”影雨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拼命跟墨刃使眼色,拽着他往前走。
我的好大哥,求求您先别拧了行吗!您不怕殿主发火,我还怕呢……
墨刃欲言又止,回头看了殿主两眼,终于不再回头了。
这一下,主仆仨的气氛遇加古怪起来。影雨闷头带着墨刃往前走,楚言远远缀在后头,很快到了长青城的集市。
远远的就听人声鼎沸,直往耳朵里冲:
“来看看咯,上品金疮药——”
“哎这位少侠,您瞧这批新进的宝剑……”
“呸!你这贼奸商,还敢在此地坑人!上回卖老子那假酒……”
这里的来往者大都是人高马大、带刀佩剑的江湖客,吆喝招呼的则是贼精贼精的小贩儿们,嗡嗡吵得很。
影雨拉着墨刃往深处走,一边四顾一边随口道:“大哥当心人,来这边走……你看了吧,这长青地偏,可它也是江湖人的聚集地,这几天尤其热闹。哼,咱那命案招了不少想混水摸鱼的。”
墨刃正忍不住又想回头找楚言,闻言不禁皱了皱眉,拍一下影雨的手,“人多混杂,慎言。你去哪里择剑?”
……早些选完早回去,他可不放心叫带着伤的主上就这么吊在后头乱晃。
后头,楚言冷眼负手,看着两人并肩。
他咬着后牙,还不断对自己说,对,就这样,就这样才好。
他知道这辈子偿不尽欠墨刃的,如今更是生了不应有的胡思乱想。就算他赶不走墨刃,至少也要……
让这人能过好一点是一点。
而跟着他楚言,就最是不好。
“……”楚言闭上眼睛,感觉手指都被自己捏得生疼。
反正……反正阿刃跟着他,笑也不会笑,连放松了都不敢,动不动就又是下跪又是请罪的。
反正……是他真心错付,是他万般不堪,是他不配求。
他楚言心高气傲惯了,这辈子都没尝过求而不得的滋味,更没有主动放弃过想要的东西。
如今为了墨刃,他……他……
楚言在心内低叹一声,疲惫地睁开眼。
“主上。”
——他看见墨刃就站在自己的五步远处。
楚言愣了:“……”
“主上,”侍卫情与其说担忧更似惊慌,“您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伤口疼得……”
说着又近一步,于是两人间只剩四步了。
楚言又惊又怒,拂袖往后退:“你!你怎么过来了!”
又道:“孤说了无碍,就是无碍!”
墨刃只好站住。他们两侧还是热火朝天叫卖的市集,不停有人流来往,只这对主仆俩杵在那里不动。
墨刃站住了才几息,又不甘心地想往前靠近。他唇线绷成一条直线,简直像只眼巴巴蹭过来找主人,又怕挨打所以不敢进前的小狼狗。
“属下斗胆,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吗。”
“没有。”楚言烦躁地移开眼。墨刃这个样子他不忍心再躲,只得招招手,“罢了,你……你先过来吧。”
墨刃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般地飞速挨到楚言身旁去了。
“影雨人呢?你把他扔下了?”
墨刃后知后觉地回头,楚言沿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生无可恋地站在不远处嘴角抽搐的影雨。
墨刃平静道:“主上不必顾虑,小雨也不是小孩子了,丢不了的。”
楚言冷着一张脸道:“孤就丢得了,叫你这么慌张来找?”
墨刃沉默不语。
这人一不说话,楚言就拿他没办法。
“阿刃,”楚言叹息,轻轻握住侍卫手腕,指腹摩挲着那一小片肌肤,“你听话,自己去逛逛,嗯?你该是许久未曾……”
许久未曾什么?
墨刃其实知道主上的意思,他的确许久没有这么像个活人似的走在街上过了。
前世死前,他在九重殿的偏殿做了整整三年的下贱奴仆,过的都是黑暗不见光的日子。
可是。
墨刃微微抬起眼来,他开口:“若是主上弃了属下,属下无处可去。若没有了主上,墨刃便是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