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立根不反对,两人正了正嗓子,“咳,那跟——”
“他没强迫我,我自愿的。”
李月秋今晚的眼泪珠子就没断过,眼尾红的像是要破皮似的,她一句话声音都透着冷,不再娇娇俏俏的。
陈立根是在做什么,没干的事谁让他认下了,他就不为自个的名声想想。
她抬手用衣角胡乱的擦了擦眼睛,柔嫩的眼角生生被擦的泛红,比胭脂都艳上好几分,但她一双眼珠清澄明亮,声音极其冷静,认真的用哭得有些哑了的声说:“是我自己让他碰的,他没强迫我,我若是不愿意,一头磕死了也不会让人碰一个手指头。”
她声气很平,没有冲动任性,像是冷静的阐述一个事实的真相。
村委会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时谁都没有再说话,“……”啥跟啥啊?
搅合了半天,又是李月秋愿意了?这两人是耍着他们村委会玩不成?
一个强迫一个愿意,那压根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他们关起门来自个解决不就成了,搁这和他们霍霍半天,浪费时间。
在原地急的团团转的赵永平听到李月秋这话,赶紧积极的应喝,“听到没,听到没,不是强迫,这狐狸……李月秋自愿的!”
大根认下这屎盆子,要是李家去告了,肯定得关派出所劳改一辈子,就是李家不告,就桃源村那几个王八村委,肯定也会趁机把八大根弄到派出所关几天进行教育。
“大根,你没哄俺?”前脚还在骂人的李老头这会拿出了水烟袋,又恢复到了往日板着脸的样子,他皱着眉问:“事儿真是你干下哩?”语气淡的像是在问陈立根今儿吃了啥。
陈立根漆黑的眼像是蒙着一层灰,对于刚刚李月秋的辩解并没有多说什么,像是压根没听到。
他回了李老头的话:“我干的,我认。”他名声已经臭到了骨子里,再多臭一些不妨事。
“好,你敢认你成。”李老头从兜里拿出火柴点燃水烟袋上的烟丝,烟丝亮起了火星子在黑夜里尤其明亮,他吧嗒的抽了一口,看着秋丫,目光悠远捉摸不透,“俺不用你写检讨澄清,那都是虚哩。”
他慢吞吞的把视线移向陈立根,“你认下哩,要咋办你给个话。”
***
清晨天蒙蒙亮,村里挨家挨户的烟囱升起了无烟袅袅的烟雾,干活早的人已经扛着锄头出门,村里三三两两的人在村里转悠,董慧拎着一桶水从村里的小道上走了出来。
早上雾气重,路边的树叶草枝上都挂着露珠,空气裹着一层冷气,早上挑水拎水的人不少,除了个别家里有水井的不用跑这一趟,其他人都到村中心的那口大水井打水。
一天的生活就从打水开始,小道上新冒出的小草,被清晨来来往往的打水人踏了个干净,小道的路越来越宽。
董慧拎着半桶水到了家,他家离水井很近,几步路就能到,每天都是早上打水存着,用一天打一天,现打现用,不过今天她一桶水也没拎满,回家的脚步还很急促。
路上碰到一个拿着柴禾刀要去山里打柴的村民,看见她,说:“哎,陈家的,村委会的让你一会去找他们一趟,说是有话挨你讲。”
董慧脸色淡淡的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赶紧去,免得耽搁事,话我是带到了。”那人也不愿和董慧多说什么,看着董慧的情带了点鄙夷。
董慧拎着水桶往家赶。
院子里陈山水正在喂鸡,他家的牲畜就有两只老母鸡,为了孵小鸡,前几天特意从别处借了公鸡回来养了几天,借一天交三个番薯,他家借了五天,一共得交十五个番薯。
十五个番薯,算得上他家三天的口粮了,可贵了,不过村里的人家欺负他们,在村里借,不是借不到,就是要的粮食更多。
借这只公鸡,是打算把攒了的十五鸡蛋都能孵出鸡仔来,但那公鸡认地认窝,才借回来放在院子里就把母鸡追得满院子的跑,啄的母鸡掉了一地的鸡毛,弄得现在母鸡不知躲到哪个犄角旮旯,他找了半天才找到,这会正把烂菜叶跺巴跺巴喂鸡。
董慧进来后,把水倒到厨房外面的破大缸里,她倒的急,水哗哗倒进水缸的时候,溅泼出来的水把她的布鞋弄湿了大半。倒完水,她看都没看在院子里忙活的陈山水一眼,急匆匆的就转了步子要出去。
“娘,你干啥去?”陈山水扭头道:“水我去打,你甭打,一会我直接去挑两大桶就够用了。”他力气比不上哥大,但挑两桶水绰绰有余了,一会他去水井那边挑一次就能把水缸灌满,不用他娘拎着一只桶一趟一趟的去打。
董慧头也不回的回了句,“我不打水,我有事去找大根,大根要是过来这边,别让他走,等我回来。”不过她刚走到门口,脚步顿住,要找的人已经在门口了。
陈立根站在门口,脑门上顶着个红印,董慧看到,拖着人进来,开口就说:“你昨晚去李家了?我和你讲了多少次,我们两家退亲了,你上赶着管他家的事做什么,嫌你自个名声还不够埋汰?”
两家的亲事在时,大根要是这么做她一句话都不会多讲,但亲事都退了小半年了,两人没什么关系了,李家又不是没有汉子顶着,再不济还有个李大有在,怎么也轮不到大根去出这个头去帮忙。
他怎么不会为自己想一想,净想着李月秋了,“你晓不晓得都传成什么样了,你就是个憨包货。”
董慧今早一大早去打水,她去的不早不晚,到水井那边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排着队打水,村里人都不爱和她打交道,碰到也不会招呼说话,董慧的性子也不是那种热心肠的,谁也挨不着谁,她过的也自在。
但今天,有人和说话了,话里话外,明嘲暗讽说她家大根昨晚去李家帮忙,对一个女人动手,打得人满脸是血。
董慧听得眉头一跳,脸色变了又变,她家这条件,家里出不起彩礼,大根本来就难找媳妇,这再摊上个打女人的名声,是彻底找不到人家了。
一时间,董慧心乱如麻,哪还有打水的心思,拎着半桶水赶紧回来把桶放下,打算去找大根,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见了大根。
“你这是糟践自个还是糟践我啊!”董慧看着他脑袋的红印子,都凸出来一道痕迹了,又看到他手上也弄伤了,当即眼眶就红了,又心疼,又气恼,手举起握成拳头捶了人几下。
陈立根杵在原地,低垂着眼眸任她捶。
喂完鸡的陈山水看到这一幕,顿了下然后悄悄的退了脚步,躲到灶膛处烧火做饭去了。
半年前,哥和李家的亲事退了,当时娘是松了口气的,这半年来,一直在给哥找合适的姑娘,桃源村没嫁人的姑娘是不可能愿意嫁给他哥的,娘就开始去外村找,好不容易找着了一个,娘看了很满意,说那姑娘那那的顶好,看样子是喜欢的,但这事他哥要讨的婆娘,得他哥喜欢才算。
讨婆娘是要过一辈子的,总得找个自己喜欢的,但他最近只要是娘提起亲事,哥不乐意,两人就得开始拧。
这样想着,陈山水不禁想,其实现在不喜欢,说不定成亲就喜欢了,把李月秋忘了,重新找一个,以后哥未必不能过得更好。
半晌,董慧进来了,看到陈山水在做饭,交代说:“随便做点,一会我带大根去季家。”说着打开墙角的一只麻皮口袋,里面放着半袋的粗糠,她从糠里面掏出八只鸡蛋,找了篮子放起。
“我不去。”陈立根站在厨房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全部的光线,让本就不甚明亮的厨房变得更加黑暗。
灶膛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陈山水垂着眼睛,做自己的饭。锅子烧热了,他把切好的萝卜丝下锅,他放的油少,基本算得上是没放油,萝卜丝下锅的时候都没有滋的声响。
狭小的厨房里挤了一家三口,陈山水挥舞着手里的大铁勺,再煮一个野菜糊糊就能吃早饭了,到时候哥和娘就会暂时把亲事的事搁在一边,毕竟饭菜要是冷了再热一道费柴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