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十分高昂,仿佛一个正打?算与小伙伴一决高下的小朋友。
司机这才注意到,今天的王老不仅把头发梳的齐整,还罕见地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黑色中山装,皮鞋也擦的锃亮,甚至还佩戴上了他那枚象征着国家?重臣身份的勋章。
见王老心情好,司机也没忍住笑了起来?,“那王老这是?要去?哪里看您的朋友啊?”
既然?是?王老的朋友,想必那位前辈一定?是?住在?哪个研究所,亦或者是?一处郊外的独栋吧!
那里一定?是?个僻静幽深的场子,会种满朵朵洁白的小花,闲时采菊东篱下,把酒话桑麻……
“去?城南公墓。”王国强的语气依旧带着笑意,听起来?十分稀疏平常。
仿佛那城南公墓并?不是?国之栋梁们的栖息之所,而是?他老友在?乡下的一处寻常住所。
刘秘书与司机的笑容皆是?一愣,刘秘书暗暗想道,实在?糟糕,他先前忘了与司机提前说明要去?城南公墓了,如今说错了话,会否揭了王老的伤疤?
司机却悲哀地心想,王老如今独自一人去?祭拜当初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内心该是?何等的寂寞?如今面色坦然?,想必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王国强见二人都噤了声,自己也放下了梳子,对着司机疑惑道,“怎么还不开车呀?一会儿?叫人等急咯!”
“噢噢噢对!”刘秘书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司机大喊,“开车开车!”
“好!”司机默默地启动了发动机,语音导航开始毫无感情地播报起了行程。
“目的地城南公墓,距离7.9公里,大约需要39分钟。”
无人应声。
与司机设想的一致,城南公墓,那的确是?一处僻静幽深的地方,那里埋葬着为国家?做出过重大贡献的人,处处植有松竹,四季常青,一如此处安息之士生前笔挺的脊梁。
那里常年开放,时有孩提欢闹,却从来?没有人质疑过是?否会吵到在?此安息的前辈们,因为大家?都知道,前辈们之所以?身先士卒,之所以?奉献出自己的一身铁骨,为的,不就是?新时代的孩提能沐浴着春风,无忧无虑地长?大吗?
他们其中,有的人为了振兴故土,一生都没有组建家?庭,有的人则是?满门忠烈,皆投身在?了这片州大地,这样的他们让王国强如何敢相?信,他们的灵魂会随着身殒而消失在?这世间?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王国强坚信,他们依旧存活于这世间,错过在?在?每一个人的记忆里,他们的生命之火永远鲜活,永远不灭。
王国强被搀扶着下了车,比起墓地,城南公墓更像是?一处公园,这里冬暖夏凉,偶有晚风拂面,好不清爽。不远处更有几个六七岁的娃娃正被大人带着放风筝,彼此之间你?追我赶,有一个年纪小点儿?的还险些撞到了王国强。
“哎呀!对不起爷爷!”抱着火箭样式风筝的小孩子没先管自己摔了一跤疼不疼,反倒是?连忙起身拍了拍王国强刚刚被他撞到的地方,“爷爷您没事吧……”
“放心啊孩子,爷爷没事。”王国强和蔼地摆了摆手,却见那孩子已然?瞪大了眼睛。
“王爷爷!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您!”小朋友的声音清脆又高昂,还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喜悦,“您是?造火箭的专家?!我长?大也想造火箭!我长?大也要当好中国人!”
一听小朋友的话,王国强顿时笑眯了眼,他缓缓蹲下,将自己的目光与小朋友的视线齐平,“好孩子,你?告诉爷爷怎样才叫‘好中国人’呀?”
“爷爷就是?好中国人呀!”小朋友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爸爸妈妈说了,那些让祖国不受人欺负的、能让同胞吃饱穿暖、能心甘情愿为人民服务的,都是?好中国人!”
“哎呀……好呀好呀,好孩子,你?真懂事……”王国强拍了拍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又指了指他远处的小伙伴,“快回去?吧,你?的小伙伴们都已经开始放风筝咯……”
小朋友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本想转身就跑,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王国强说道,“爷爷!您是?好中国人!我会向您学习的!”
“好好好……”待王国强艰难起身,那孩子早跑没了影儿?。
刘秘书一路搀扶着他,二人步履缓慢地走?到了一处墓碑处,那块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年轻女子的脸庞,她?看上去?虽是?不太爱笑,可面容却是?十分坚毅,仅看照片就知道,她?有着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独有的傲气。
照片之下,是?用方正小楷端端正正写着的六个大字——“吾友路鸣之墓”。无需多想,仅看这堪比书法家?写出来?的字,刘秘书就知道,这必然?是?许儒城许前辈亲手题的字。
只是?不知道,当初他为半生知己提墓志铭之时,又是?作何心情。
王国强不疾不徐地清点着两个袋子里的物资,“书、纸牌、老路的爱心捐助证书、老许的……”
“等等!”王国强的脸色忽然?一变,刘秘书的心也随之一紧。
“怎么了王老?!”他连忙上前,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的环境,这附近有着几位便衣保镖,不可能有人会伤害到王老……
“有个东西……有个很重要东西!我我我忘了拿!”王国强罕见地有些慌张。
第93章 咱们可爱的祖国
“什么没拿?”刘秘书翻了翻塑料袋,“是不是许老的桃花酿?”
“对对对!”王国强的眼里忽然多了些光泽,“老许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记得带酒来看他,完蛋我给忘咯,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王国强的情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生怕会?被大人教训一般,刘秘书的心再?次微不可查地紧了紧。
“王老,您别急。”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王国强的肩膀,“那坛子?酒被我拿了,只是提前给搬到车上了,现在过去拿就是了。”
“噢……那就好?……”王国强松了一口气,对刘秘书摆了摆手,“那小?刘你快去拿吧,一会?儿别让老许生我气咯。”
“行!那您老别乱跑,在这?里等我哈!”刘秘书赶忙大步往车子?的方向?跑了过去。
王老的周边全是便?衣保镖,所以刘秘书无需担心王老的安危,只是有点害怕他伤心过度。
所幸……当刘秘书抱着一坛子?桃花酿往路鸣前辈墓碑所在之地走去的时候,只见王国强正在那处墓碑隔壁的墓碑前坐着,两?手不闲地自己与自己打着牌。
“欸!老许你怎么能耍赖呢!老路你看他!你得管管他呀!”王国强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刘秘书的眼眶却湿润了。
依着许老的遗愿,他去世后捐赠了一部分器官,骨灰则埋葬在了路鸣前辈的坟茔隔壁,他说是“生前守了她一辈子?,入土了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着,总疑心她受人欺负”。
然而路鸣前辈去世时,尚且还有许老与王老等一众老友为其料理后事,可许老一去,加之其他几位前辈接连住院,那许老的后事便?全落在了王老与秦宇恒的身上。
秦宇恒岁数尚轻,对于许多事情还不太?了解,因?而墓地的选择便?是全权由王国强一人负责,待许老下?葬之后,刘秘书曾注意到在许老的旁边,还有一处修缮好?、却空着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