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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芝麻变西瓜事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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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儿却是回不了头,硬着头皮,拱手鞠身步进大殿,脚下发虚,到像飘进去的,依稀看见自家老爷,依着官位在华毡上跪下,颤抖的声音:“四品恭人陆李氏叩请陛下圣躬金安,万岁万岁......”

皇帝认得她是陆绍翌母亲,平凉候夫人。“平身。”

李氏听到皇帝温和如风的声音,顿时有了胆魄。

皇帝道:“有何冤屈,尽管禀来。”

李氏想到皇帝是自家儿子的同窗,私下关系匪浅,又在淮南舍生忘死立了功的,皇帝定会向着陆家,于是高声道:“陛下请听,臣妇之子绍翌与林国公四女早有婚约.......我儿不曾迎娶过她家女,人死两空,婚约已废,如今他停灵到我家,非要葬在陆氏祖坟,这不是要我儿未婚未娶就做鳏夫么,求陛下做主。”

说着掩袖大哭起来。

平凉候暗咳了一声,示意她御前失态是为不敬,有辱圣听。

皇帝望着李氏,心道:“这妇人,挺彪悍。”

襄王自知告的自家岳父,为避嫌隙,不可出头。

林国公立刻举着笏板出列,双膝贴地:“启禀陛下,我儿宝涵,十一岁便与陆家公子缔姻,已过了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身是陆家人了,遵守妇德,秉节守贞,本早该完婚,只因突生病患,陆家便迟迟拖延,我儿郁结于内才病入膏肓,大好年华不幸卒亡,仍是陆家的未婚妻,婚约尚在,女儿不入家坟,又无法结冥婚,难道要扔到荒郊野地做孤魂野鬼不成,求陛下垂怜。”说着也掩袖啜泣起来。

李氏心里淬了一口,骂老不要脸的,颠倒黑白,那痨病鬼短命与我家何干。

两旁的官员各自忧虑,已意识到这是暗礁险滩,天降肇祸,更有那鼻子灵敏的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儿。

太宗朝就因为一桩名不见经传的小案,无法明晰,开堂数以百次,拖了近两年,审理不出所以然,惹得皇帝大怒,罢黜了数个官员,主审的还被流徙一千里。

上座的皇帝眼睫一闪,思维急速运转。

而后看向右边:“此事爱卿们怎么看?严卿?”

刑部尚书严某出列,浑厚的声音在四壁回荡:“启禀陛下,刑部尚天下司法典狱,此事非司法之范畴,关乎礼范民俗,当是礼部的事责才是。”

这意思是,它不是个案,就是鸭蛋和鹅蛋分不清,礼部遵照礼典辨个分晓就行。

对面礼部尚书某某,长得谨小慎微样儿,瞪眼过来:“胡说!即敲了登闻鼓,上了朝堂就是国之大案,陛下亲审受理,焉有刑部置之度外的道理。我礼部尚的是礼乐典仪、纳贤贡举,为陛下侍从,为国选拔贤才,何时分管起审案判案的事儿了。”

这个意思是,上了朝堂,它就是个案!不关鹅蛋和鸭蛋的事。

说着执着玉笏板出列,鞠首道:“陛下,依臣看,此事两方争执,各执一词,需得严尚书和几位侍郎连同大理寺、京畿府三堂会审才是。”

京畿府二尹官不如尚书品阶大,只敢心里詈骂,这天杀的王八羔子!囚囊的鳖孙玩意儿!等等,这是成心要把案子托大。

大理寺正卿某某,须眉皓发,自视德高望重,剜视着礼部尚书,不忿地道:“杀鹅焉用宰牛刀!大理寺事重刑法典,本一俗事纠纷,只斡旋调节即可,何以攀扯我部,实乃过为己甚!”

礼部尚书混御史台出身的,是个能言巧辩的,大义凛然道:“这话委实失了偏颇,朝堂事无大小,治大国如烹小鲜,治小而见大伟,怎能因为事小而轻慢,天下的大案哪个不是小祸所因,燎原之火起于焚星,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侵淫溪谷,盛怒于土囊之口。防微而杜渐,万一处理不好酿成了流血事件,岂非是几位的过失,还是三堂会审方显心悦诚服。”

白胡子被噎的吹胡子干瞪眼。

刑部尚书冷哼一下,悄对白胡子飞了个眼色,又道:“看吧,人家都说了是国之大案,既是大案,原也该三堂会审,奈何青天难断家务事,一方要善终,一方要契结,涉及礼之理诚,尊天法还是尊人伦,还请礼部尚书大人共同给拟个章程出来。”

小样儿的,要掉坑大家一起掉!

礼部尚书笑:“严尚书统摄刑部五载,大律秋宫倒背如流,铁面探之名天下皆知,见识过千百怪的案子多如牛毛,还用得着在下给章程,循例定夺便是啊。”

这意思是你能力超大,干吧!我看好你欧,探!

刑部尚书疑惑,自个什么时候冠了这么个名号?想了想,有些想掐死这孙子的冲动。

旁边瞧热闹的官员插话:“几位大人就别相互推诿了,这自古礼法不分家,当是协同合作才是。”

轻轻地一推,几人皆皆进了泥坑,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几个官员一阵磨牙根,顿时成了哑巴吃黄连,齐齐斜眼飞了个白眼,你大爷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皇帝又问谏议大臣:“周卿,吴卿,司徒卿说说你们的看法,各抒己见。”

御史们憋了半晌,哎呀妈,上次易后风波被皇帝严饬之后谏台几乎不敢出气儿了,闲的都快长草了,都不好意思拿俸禄,终于有机会发挥了,举着玉笏板出列一群,一个道:“仪礼,《士昏》记载,三书六聘,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合卺才算婚礼落成,陆林二家只历其半,事未圆满,半途止契,林家小姐生前未入陆家门,仍待字闺阁,以在室之身往生,是以仍算林家女,不为陆家妇,当葬于林家地。”

一个反驳:“非也,执雁行聘,订婚礼即成,名分已定,生死都是陆家人,当以陆家为善终。”

另一个显然与后者一派的,也道:“当是,人之为善事,善事义当为。金石犹可动,鬼其可期?陆家即与林家行聘,遵夫义妇德,再则,逝者为大,陆林二人订婚近十载,虽无夫妻之实,然林家姑娘在世时,皆以陆家妇立身自诩,秉节守贞,岂能因为人死了,便将亡灵踢出去,平凉候此为公然撕约悔婚,实乃不仁不义也!”

前一个立刻附议:“对,不仁不义!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平凉候着实有违君子之风,忝居庙堂,品德败坏,陛下当问罪才是。”

一顶儒家大帽子扣了下来。

平凉候举着笏板开始冒汗。

李氏跪着咽了口唾沫,这......咋还成我家的错了?说的头头是道似的,搁外头她早掐着腰干仗了,但这是在圣的金銮殿,得注意风度。

阖宫都听到了登闻鼓鸣,康宁殿锦纹打探回来,太后方知晓了,捻着菩提子道:“这个糊涂的东西,这么点子事她去捅到朝堂上,这不是把芝麻变成西瓜生啃硬咬吗,给皇帝找了一个大麻烦,这件事判谁赢都会被诟病。”

锦纹不解,太后解释道:“朝堂上说一个字,到了民间便是千百个字的效应,小微变大著,一件事关乎千万件事,一方是年青青未婚未娶,无辜成鳏惸的儿郎,一方是病卒亡故无处埋身,寻求善终的未婚妻,到了民间,效法起来,皇帝都得担着骂名。”

太后越想越怕,菩提珠走的快了:“说不准还会引起轩然大波......”

大正殿,话音回声,又一个反驳:“......说到仁义二字,何为仁?何为义?仁者兼爱,及人之子,仁则从人从二,人皆自己,岂能只顾着自身之苦,凌驾痛苦与人,林家小姐即患绝症,天命不永,林国公就该自觉退还聘礼,耽误陆家少爷多年,陆家也未再聘,仁至义尽也,林国公才是无德奸狭之辈!忝为公卿之臣,德不配位!”

正掩袖低泣的林国公也开始冒冷汗。

有附议:“是也,未拜过宗祠的妇人,又不曾为陆家诞育过子嗣,凭什么占了人家原配的名分,厚着脸皮停灵,不是耍无赖么,林国公敢公然如此,仗的谁的势?”

矛头已暗指襄王。

李氏一阵激动,这才是人说的话,改天去你们家送一份厚厚的大礼啊。

又一个反驳:“这话说的过分!哪个为人父母的眼见亲生骨肉患了病,恨不能以身相替,笃定会亡故的,桑大人也有女儿,假若同样的事情到了自身,也将一桩好姻缘断了,然后坐等阎罗收魂吗?便是死了,尚有婚约在身,无法再结冥婚,便寻个去处,随意打发了,身为生身之父,真能做到如此,足见两位大人够心硬血冷,在下佩服!”

有附议道:“当是,陆家只是代为发丧,让林小姐有个得当的去处,又不损失什么,此后陆公子该娶该聘,都不耽误,两姓缔姻本就是结百年之好,闹成了冤家,委实得不偿失。”

李氏不停磨牙根,心想,回去我就去你们家上吊,不折腾你个鸡飞狗跳,龟孙!

襄王抬眸看到皇帝对他蹙了一下眉头,立刻意会,悄声转身走出队列,到殿门外吩咐一个侍卫:“快马去骁骑北营叫陆绍翌过来,是陛下的口谕,告诉他,陛下让他......”

回到内殿争辩声继续,又一个说:“......二位说的轻巧,名分怎么定?牌位怎么放......”

接下来,就牌位和正室夫人以及后娶夫人名分问题展开了激烈的唇枪舌战,足足争辩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辨明白李子是李子,杏子是杏子来,李氏跪的双腿麻痹,眼前发晕,一时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谁?为啥到这里来着?

金龙宝座上的皇帝依旧身姿端方,线条如格尺一般。

她郁闷了,这到底是个啥地方啊?

定柔走在去霓凰殿的宫巷,听到四周皆在议论昭明哥哥的事。

两个时辰过去......

牌位和名分问题不知怎么就岔到了男尊女卑问题上,一个说:“陆公子与林小姐订婚近十载,应当守丧停娶一年,以慰藉英灵,方显至诚。一个大骂:“荒谬!自来夫贵如天,妇为妾身,男为尊,女为卑,难道要陆公子为林小姐守身如玉不成!滑天下之大稽!成大人,你是惧内俱出魔怔来了吧?”

“谁惧内!你才惧内呢.......”两人开始相互揭短,诋毁,连赶考那年我替你垫付了一百文酒钱你至今没还都说出来了,若不是皇帝咳了一声,就差说出昨夜在花楼怎么怎么了。

李氏懂了,自己这是捅了个筛子眼儿的马蜂窝,没完了。

两个半时辰过去,又两个山羊胡的官员在争辩儒释道谁先谁后,引经据典,说的慷慨激昂,口水如雨,落到旁边人的脸上当着皇帝也不敢擦,埋人的事情直接上升到了宗教矛盾。

李氏一脸生无可恋。

队列中一个肥头大脸的绿袍官员忍不住插嘴:“两位大人过激了啊,这说陆林两家的事儿呢,关儒家、释家和道家什么干系啊,都争辩了近千年了。”

快下班吧,都饿了。

接下来这位大胖子立刻成了人肉靶子,被群起攻击,无知浅薄匹夫,荫封的官与我等十年寒窗的士子同处一堂,有辱斯文等等等,大胖子扑通一声跪地,面如菜色。

这时,殿前直禀道:“陆中将在殿外请求觐见。”

当事人来了,御史们这才意识到,咱们争论了半天,人家当事人还没发言呢,死了那个开不了口,还有活着这个呢。

皇帝挥袖:“宣!”

陆绍翌来的急色匆匆,穿着甲胄,行走间“锵锵”响,被无数目光打量着,徐徐跪华毡上,在母亲身后拱手请皇帝躬安,然后直接说道:“微臣与林四姑娘自幼缔姻,两小无猜,感情甚笃,虽未正式亲迎入门拜过天地高堂,但情愿为她善终,求陛下成全。”

平凉候和李氏傻眼了。

百官哗然,一阵交头接耳窃语。

皇帝微笑地点头,三公齐齐赞赏:“陆公子大为无私,德厚流光,堪为天下表率!”

皇帝也夸奖了一番,派遣了一位内侍官主持葬礼,以示哀悼,今天的朝会破例开到了午时,最后说了句:“稍后工部户部昌明殿议会,散罢。”

起身离开金龙宝座,百官纷纷拜倒,伏地一叩,齐声念:“恭送陛下。”

大正殿外,官员们陆续走出各门,肃立在一旁恭送襄王,林国公撑着酸麻的双腿,被内监搀扶着,紧走慢走随在襄王身后,李氏一边抽噎着走的极慢,被儿子扶着,这状告的,伤心到了极处。

前头白胡子的大理寺正卿猛然揪住礼部尚书的衣袍领子:“小子,老夫没得罪过你吧,你和姓严的不和,掺和我大理寺作甚?你不说清楚了休想走!”

众官把笏板别在腰带上,围观起来,刑部尚书也冲上来煽风点火:“他故意的,要把我们一锅烩了,好择出他自己。”

礼部尚书也恼了,直接爆了粗话:“他大爷的!我他妈才是无辜的好不好!皇上问你刑部,你攀咬我礼部作甚,猘犬乱吠!”

“骂谁是疯狗呢你!好哇,堂堂大正殿,庄严之地,你竟敢口出污言!”

“这是污言吗?”

平凉候意识到状况不妙,怪不得刚才林国公那老小子追着襄王脚后跟呢,刚一转头就被吏部侍郎沈从武等人围住了,促狭道:“陆侯爷,别着急走啊,事还没完呢。”

绿袍大胖子也和一个年轻御史怼起来了,一个骂莽夫粗鲁,一个骂你个眯缝眼长得人畜不分的,如何如何,那御史大怒:“你竟敢羞辱于吾!不得了!不得了!走!咱们去昌明殿,我要奏明陛下,你这样的人也堪为仕宦之臣......”

沈从武喊了一声:“嗨!同僚们!罪魁祸首在这呢!”

一众官员这才想起平凉候,纷纷义愤填膺地围过来,迫住陆弘焘,众手其上扯住官袍,那厢吓得紧紧贴墙,官帽都斜了,刑部尚书骂:“......你家门楼子失火,害的我们险些遭了池鱼之殃......你这一家之主连自家都理不清,如何为将治理一方戍边啊,回去我等就写奏疏,参你使蚊负山......”

陆绍翌在后头听见父亲被为难,忙拨开人群奔过来,好言求道:“各位叔伯息怒,家父不是有意的,还请谅解。”

老子是罪魁祸首,儿子就是始作俑者,矛头立刻转到了儿子身上,礼部尚书骂:“你个小兔崽子啊!我看出来了,这就是你们一家唱的一出戏折子,一个敲锣,一个唱念,一个压轴,好哇,就为了博个美名,为了让陛下器重你,踩着我们的鼻梁子往上攀!”

更可气是人家御史们,文思泉涌理辩了半天,费了多少唾沫,你们陆家唱了这么一出,将我们当什么了?二百五?

说着,陆绍翌已挨了几脚,长辈打晚辈不犯王法,李氏心疼的肝儿都颤了,决不能让儿子跟这些重臣结了仇怨,有损前程,眼泪涟涟地走过来,鞠身哀求:“各位大人息怒,都是妇人的不是,我给大家赔罪了,放过我儿吧。”

说着连连鞠拜。

众官沸腾的怒火岂是容易平息的,纷纷指陆弘焘:“要他给我们行礼赔罪!”

李氏惊了一下,这不是让老爷受辱吗?

眼前这状况,陆弘焘心知不屈服是过不了这一关,一下结仇这么多同僚,大多是言官,岂非自寻死路。

李氏双手颤抖着,看到一向古板肃穆的老爷对着众官一一鞠拜,口中说:“各位同僚,陆某赔罪了,求宽谅......”

霓凰殿,定柔和皇后在看花卉局从暖房新送来的金桔,宫女禀报了前殿的事,陆家公子自请善终林家小姐,定柔听的唇角展出欣然的笑意,昭明哥哥,果然是品德高尚的君子。

皇后看到她的情,眼睫一闪,道:“陆家公子订婚多年,林姑娘病体沉疴无法迎娶,也不曾传出拈花之事,更不曾听闻纳妾迎小,是专注执一的人,又竹韵柳态,生的英俊不凡,在淮南与众将舍生护驾,智勇双全,真乃良配也,林小姐可惜了,陆夫人为讨公道,敢于击御鼓,上庙堂,与七尺丈夫理辩,当得一女中豪杰!”

定柔握着手心,两颊微微发烫,失落地垂下了头。

陆府后花厅,一家三口各自坐着,如逢了一场大战,身心疲惫。

父子俩皆手掌抚额,愁苦状,李氏捏着帕子抹泪:“我就不明白了,屁股蛋子大点的事,他们说的跟天塌了似的......”陆弘焘猛摔了案上的茶盏,李氏打了个激灵。

若不是儿子在,陆弘焘真恨不得请出家法来,暴打这个败家娘们一顿,吼道:“你当朝堂是什么地方!那是处处刀光剑影,一句话,甚至一个字,就能决定福祸荣辱的地方,到了那儿所有的事情都得上纲上线,陛下也得听取百官的意见,不然就是意忌信谗的昏君。我当年真不该听我娘的,为了儿子不休你下堂,纵容你到现在,你今天险些把陆氏一门送上绝路!”

李氏捂面泣不成声。

陆绍翌也抱怨:“他停棺让他停,我们就是不发葬,他能眼睁睁看着曝棺下去么,这下好了,你这么一闹,我不认也得认了,还得风风光光大葬,今天殿前直的人奔马来找我,传的是陛下口谕,摆明了就是要我认了这一桩子事,好平息风波。娘你以后凡是我的事,能不能跟我商榷一下。”

丈夫责备,儿子埋怨,李氏羞愤的直欲撞墙,哭的捶胸顿足,眼泡红肿。

陆弘焘安慰儿子:“能在陛下那儿得个美名,也算值了,等过几个月,再给你寻一门亲事,你三姑家的小表妹不错,知书达理,今年刚及笄岁,花容月貌,堪为良配。”

陆绍翌撇头:“不要!”

陆弘焘诧异:“你可不小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陆绍翌靠在六方椅中,仰颔望着屋梁:“你们就别管我了,如果不是你们瞎给我订婚,我能落到这步田地吗?要是我奶奶在就好了。”

李氏听出不对了,擦干泪拧拧鼻涕:“儿啊,我听这意思,你是有心上人了?哪家千金啊?”

陆绍翌烦躁不已:“天上的星星,够不着。”

夜里,定柔站在一坞香雪琅玕下,围着白针毛披肩,望着冬夜的星空。

昭明哥哥,他是有情有义、顶天立地的男儿,和四哥一样。

可惜定柔,已陷入这深宫。

几天后,葬礼已毕。朱雀楼上,陆绍翌接到口谕方至,只见皇帝坐在雉堞上,躬着背,身姿懒散,襄王守在身边说笑,颇觉惊,从前见惯了这兄弟俩端方不苟的样子,还是初次,见到这般松懈的。

襄王对他招手:“快过来。”

他忙过去拱手请安,皇帝拍拍他的肩道:“朕知你委屈了,以后只要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管跟朕说,朕给你们赐婚。”

陆绍翌不敢置信地,心快跳出来了,差点就蹦出那句话:“臣倾慕于慕容十一姑娘,朝思暮想,陛下即不喜,不如割让给臣。”

到了喉间死死咽了回去。

襄王也笑拍他的肩:“你小子啊,明日来殿前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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