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敢小声骂上一句,脚上却加快了脚步——一个不小心还踩在了一处石头上,将右脚歪了一下。
忍着钻心的疼痛,沈青云手上死死摁着要挣扎的梅亭嘉继续往前走。
突然,他后心一凉,紧接着比脚上疼数倍的痛楚席卷了全身,令他瞬间脸色苍白。
“你——”
梅亭嘉冷声道:“我这样的女人,也能伤了你这种自负无用的男人。”
受了两处伤的沈青云很快被后面的人追上。
当他被带出了水井后,瞧见院子里坐着的男人时,更是目眦欲裂:“荀臻!”
庆王殿下却理也没理沈青云,径直走向了梅亭嘉,一把将自己的王妃揽在怀里。
沈青云心下更是怒火中烧,半晌他竟是一声轻笑:“亏得堂堂宁朝王爷如此不挑,把被本殿下用过的残花败柳当作宝,你可真是——”
荀臻冷眼望了他一眼,开口道:“本王想南商五殿下大约是失心疯了,一个太监似的人物难不成还想毁了谁的清白么?”
沈青云却以为荀臻是在说气话侮辱自己,想大声笑却牵动了背后的伤口,只得勉强弯了弯唇角,做出一副嘲讽的模样:“可怜啊,你就这样自己安慰自己吧!”
一身湿漉漉的梅亭嘉身子一抖,紧接着她的眼睛被荀臻的大手遮住。
随即男子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一个姑娘的啜泣声,梅亭嘉认出那是陶姑娘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问荀臻道:“王爷,发生什么事儿了?”
荀臻却温声道:“嘉儿,你受惊了,这些事情你暂且不要想了,以后我慢慢对你说,现在我带你去休息。”
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冷淡,引得梅亭嘉心中一紧——虽是觉得照着他以往的性子,他理应不会怀疑自己才是,可这毕竟事关名节……
梅亭嘉轻轻叹了一口气,正待开口解释一番的时候,身子却猛然腾空——她被荀臻抱了起来。
“不要说话。”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让梅亭嘉心中更是忐忑。
荀臻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抱着梅亭嘉走上了二楼拐角处的第一间客房,而这座客栈所有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
“王爷,我……”
见荀臻一脚将房门踢上,梅亭嘉便立刻试图开口为自己解释,却不想他猛然探过身来轻轻衔住了她的嘴唇。
“唔……”
她没忍住发出细细小小的声音,引得荀臻更是激烈,待得一阵眩晕过后,原本面色苍白的梅亭嘉两颊染上些许绯红,瞧着甚是好看。
荀臻瞧着自家王妃娇艳欲滴的模样,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额头轻触她的,低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嘉儿,他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是自责,我没有保护好你。”
梅亭嘉愣住了。
尽管二人大婚后一直蜜里调油,梅亭嘉也知晓他为人温润,并非是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可是因着前世被自己家人抛弃的经历,她的内心一直保存着一个角落,那里充满着戒备。
可是现如今,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似乎将角落轻轻撬开了一丝缝隙。
她垂下眼眸来,听着荀臻轻声细语地道:“嘉儿,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梅亭嘉眨了眨眼睛,将几乎涌到了眼眶的眼泪忍了回去,轻轻靠在荀臻怀里道:“是的,一切都过去了。”
孝统五年春,大宁大败南商,将这个一向不安分的邻国彻底打得服服帖帖。
统帅庆王用兵如,一时间博得了众多百姓的爱戴。
就在庆王殿下班师回朝的那一日,前成国公府被查出通敌卖国、拐卖人口、贪污国库等十二项大罪,全家都被推到了菜市口问斩。
曾经风头无两的谢家就这样自取灭亡了。
谢家问斩后的第二日,谢皇后在坤安宫上吊自尽。
消息传到庆王府的时候,梅亭嘉刚刚从自己的店里回来——最近因着荀臻凯旋,百姓们兴致高涨,京都城内各大店铺的生意都变好许多。
而她之前的点心铺子,以及新开的商铺都极受青睐。
梅亭嘉一直未曾让店铺挂上庆王府的名儿,因此备受欢迎全是因着店里的东西质量上乘,这让她心满意足。
不知是不是最近生活美满,在听得谢皇后死讯的一瞬,梅亭嘉竟有一丝怅然。
自古以来,能似孝统帝这般十年如一日身边只有一个皇后的皇帝,其实是凤毛麟角,按说这对帝后本该是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却不想到最后走到了这种地步。
她轻轻垂下眼眸来,伤怀的模样引得身边的棠诗关怀道:“王妃,您怎么了?”
梅亭嘉似是被惊醒,忍不住失笑着摇头道:“我也不知为何,竟有几分感伤。”
现下再想想却是了,她自认重生后的自己已然是铁石心肠,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屡次三番折辱自己的人感慨呢?
棠诗看着自家主子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说实话最近的王妃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瞧见个落花也要叹气“正是百花争春,它却落得这般早”——如此看见能对谢皇后一个人如此也不稀。
主子别不是病了吧?
她忧心忡忡地扶着梅亭嘉,口上却还不忘转移话题开导她:“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对了王妃,这个时辰约莫王爷要从宫里回来了,您要不要去前院等一等呀?”
梅亭嘉闻言,顿时将其他的想法都抛诸脑后,同棠诗一起去了前院。
眼看着天儿是越来越暖,今儿的日头也是极好,梅亭嘉索性就命人搬了摇椅,自己沐浴在暖洋洋的春光之中等着荀臻回来。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悠悠睡去,门口才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