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现在大了也知道呛人了,王氏赶紧拦下儿子,轻声说:“晨宝,你得听话,娘以前和你姐姐们有误会,往后也帮你说不上话,你得聪明点,让她们喜欢你,知道了吗?”
王氏想到这几天外面嚷得沸沸扬扬的事儿,担心地看向甄大:“听说那顾家的儿子没死,过去这么多年了,娟娘会不会还忘不掉他啊?方家这么好的亲家,要是半路上出了岔子可怎么好?”
甄大皱了皱眉头:“别瞎操心,方家既然铁了心要娶娟娘,那就说明他们会处理,绝不可能让顾家的人影响到。我明天也去一趟,我是她爹,不露面怎么行。”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全自己脸面罢了。
只是第二天他们一家子去走到秀华家门外,就见一个粗壮大汉正急切地和甄娟解释什么,快步赶过来,听那人说:
“他也是没办法,当时被水冲下去,头撞在石头上昏了很久,醒来什么都记不得了,还是今年开春突然想起了一切,当下就要回来找你,只是手上有事走不开,这不就拜托我来了。要是早知道你们搬去府城了,那天见到的林娘子就是你妹妹,也不用……哎,这可怎么好?”
甄妙也没想到上次在饭馆里遇到的那个吓人的男人竟然是顾山的朋友,可不是?要是早点说出来,就没今儿这么多事了。
甄娟笑了笑,问道:“顾山还好吗?他现在在那边做什么呢?”
这大汉是个实在人,也不知道隐瞒一股脑儿的全说了。
“救了他的是个出来帮忙的药铺小姐,他这会儿帮着打理药材,说来这人也是有本事,谈成了一桩大买卖,他说要让你们过好日子。”
甄娟点了下头:“劳烦大哥同他说一声,我与他缘分浅薄,多谢他挂念,盼他往后平安顺遂。”
大汉没想到会这样,不解道:“这是为何?他满心满眼念着你……”
甄娟笑道:“我们亲事已退,而且我马上要成亲了,再谈论过往不大合适。”
大汉只能惋惜离开。
甄大和王氏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刚要过来说两句话,方家那边就派人过来,他们认得那人,是方子凌身边的最得力的手下,就这么看着甄娟和那人走了。
甄妙看到两人没什么表情地说:“你们来干什么?”
甄大想摆脸色,而后又咽了回去,闷声道:“书安考中举人怎么也没往家里送个信?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弟弟也入了学堂,村里的夫子教的不怎么好,府城大了,想必夫子学识高。这次回去,让晨宝跟你一起回去吧,让女婿给他挑个好些的学堂。他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打骂就是。”
甄妙好笑地扯了扯嘴角:“爹这话,我们不应就是不孝顺,应了又得担负责任。人读书是要看天赋的,若不是这块料,学个几年都学不明白,爹到头来还要怪我们不上心。爹也知道家里供一个读书人多难,笔墨纸砚束脩,吃穿用度都要银子,这钱我是找你们要呢还是我自己扛着?我想爹也打算让我出这个银子吧?我可出不起,我这一大家子要张嘴吃饭,年年还要给你孝敬。等姐姐的亲事办完,我相公就要动身去京城了,这一路的盘缠都不知道去哪儿拿。”
甄大听女儿一顿哭穷虽不信却也没办法辩驳,女婿进京考状元才是要紧事,若是中了,他们家也是麻雀变凤凰,按理说他做丈人的,也该拿点银子,等女婿真出息了也能念他的点好。可家里的钱全都给王氏花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身上了,再加上之前种种,连女儿都能瞧出这个儿子不是那块料,也就王氏做着晨宝能中状元的美梦。
本该最亲的一家人就这么不欢而散,连一杯水都没讨上。
原本成亲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好在方子凌还没糊涂到让人将她带到方家去。
偌大的别院里只有他们两人,男人脸色不愉地手负在身后望着发黄的树叶久久不出声。
甄娟不耐地皱眉:“有什么话直说,不说我回去了。”
“你知道了。”
甄娟轻笑一声:“知道了。”
“是不是不想同我成亲了?”
甄娟看他薄唇紧抿,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临末变成一声叹息:“听人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不识字也知道答应了人的事不会反悔。你若执意拿过去之事来与我理论,我无话可说。想来你一早就知道他还活着,怕我知道?那你多虑了。我本没有成亲的打算,若不是你苦苦相逼。”
方子凌才放下的心沉入水底,本该喜悦,可又喜不起来,反倒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她。
他正犹豫的功夫,她就这么转身走了。
原以为她在身边就高兴了,至于她心里装着谁他不在乎,横竖都会像这树上发黄的叶子转枯然后埋入泥土中。可又害怕她知道顾山还活着心里起了别的念头,如今得知她的真正心思,心里竟一阵失落。
如果她真还是对顾山不死心,他会让这个男人彻底消失。
甄娟就是知道如此,所以什么都未想什么都未说。
林书安高中举人,又难得回来,学堂的先生和同窗好友都想同他叙旧,这几天推不掉的酒席多的很,至于镇上那些富商的邀请,他一个没应。
先生每每说起那场考试心中就遗憾,若是将来中个状元,那便是连中三元。
而方府办喜事这天县令大人也来了,陪在身边的自然是儿子赵英,见到林书安寒暄了几句,自然是夸赞他满腹学识,将来前程无量。
林书安客气地道谢,目光落在跟随在赵英身边的人时缩了缩,而后当做没看到与人寒暄。
甄妙给姐姐盖上盖头,扶着她出门那刻脸上依旧是满满的担心,直到姐姐拍了下她的手背,轻声说:“别担心,没事的。”
迎亲路上,鞭炮齐鸣,骑在马上身着喜服的新郎意气风发,满面欢喜,喜气铺满整条长街,那一天方家摆了三天流水席,自是有人欢喜有人羡慕亦有人叹息。
林书安握紧甄妙的手,轻声道:“别怕,姐姐还有我们娘家人。”
甄妙有些哭笑不得,她怎么忘了如今相公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底气,他方子凌想欺负姐姐还得想想能不能过了相公这一关。
他们一家人待到甄娟回门,两家这才一起回去镇上。
方家的马车宽敞又气派,方子凌往后要去府城住,镇上铺子的事务交给了弟弟打理,有些事情还没交代清楚,甄娟又不愿意等他,哪怕不舍也许她先回来。
要说成亲后方子凌将她捧在心尖上疼宠都不为过,连陆夫人都吃味不已,说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儿子有这么规矩的时候,尤其是甄娟动身离开,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男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位置,一直到出了城再看不到。
回到府城不久,甄妙便开始张罗去京城该带的行礼,婆母和女儿只能托付给姐姐照顾,甄娟自然乐意,也没回方子凌那座气派大院子,依旧在旧屋子里住下。
林书安离开前被梁府的人请去了一趟,老大人梁老爷点名要见他,真见到人了不住地夸赞:“都说字如其人,着实有道理,先前之事让你受累,既然你们有言在先,我们梁家自然也该信守承诺,这一路由我梁家送你上京,一路用度全由我梁府承担。”
林书安笑道:“多谢您的好意,那不过是一时戏言罢了,书斋已经结了在下银钱,而且确保书安然无恙本就是在下的本分。”
梁老爷摸着胡子笑道:“是个不错的后生,实不相瞒,老夫这次是有事相求,想托林举人顺便给我京中故友送样东西,他的生辰将至,一直想让我将一样宝贝送给他,之前没舍得,如今倒觉得身外物算什么,哪儿有人情重要。不知你可愿意?这一路花费全当我给你的工钱如何?”
林书安难得犹豫几分,拱手回话道:“这一趟在下要带娘子同行。”
“随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