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林书安还在屋里同两人说话,来人是他关系最为亲近的友人,方子辰和凌秀。
“中了举人好处多的很,既然那些有钱大老爷有心结实,你为何却将人打发走了?”
方子辰喝了口茶,笑道:“凌兄怕是不知,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他们可不是欣赏林兄的才气,而是想攀上林兄这层关系,待林兄将来成为朝中大官好借着这点小恩惠办大事罢了。他们的银子岂能白花了?林兄不收想来不是爱财之人,再加上如今有嫂夫人养着,这些财务自然入不了眼。”
林书安笑道:“不明来路的钱财,就和那蛇临末会反咬一口,倒不如远着些,方能平安。”
凌秀羡慕道:“明儿林兄要去赴鹿鸣宴,想来届时府城有头脸的人物皆会露面,这可是广结人脉的好机会。”
方子辰对这话可不认同:“林兄岂是这等俗人?要说能耐,我方家也不差,不照样不被林兄放在眼里?林兄是聪明人,要想往上爬,不相干的人还是少理会的好,免得招惹些莫名其妙的闲言碎语,到时候可真是有苦难言。”
凌秀笑了笑,说道:“做人不能太过死心眼,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我倒是羡慕林兄,若我能有这般本事,我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你们也知道我家中营生,虽说不缺银子,可没人看得起我,偏我自己也不争气,今年院试又未中,说是回去接手家中的买卖,我这心里总是不甘心。只有读书考取功名,当了官才能光耀门楣,让当初那些欺负我的人高看我。”
林书安皱了皱眉:“凌兄这话不对,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何必将那些人放在心上?当将心态方平缓,切勿急躁生乱。”
方子辰在凌秀发呆的时候冲林书安摇了摇头。
这一晚上凌秀抱着酒坛子喝个没完,突然笑起来:“到时候林兄的名字也会刻在恩科乡试题名碑上,解元多风光。”
两人将大醉的凌秀安顿好,方子辰手负在身后,一副老成模样:“凌兄心浮气躁,这心怕是不稳,真怕他一个歪念走错了路,你看他连劝都听不进去。”
林书安无奈道:“这条路终归难走,考中风光,考不中愈发消磨人的意志,走什么路全看他自己。你呢?确定不考了?”
方子辰笑:“到底不是那块料,如今我们两家也算是亲家了,沾沾你的光就是了。我娘张罗着给我说亲,心心念念地想抱孙子,倒没想到我哥先要成亲了。”
林书安中举是大好事,一家人也只是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饭菜,自然方子凌也来了,两手空空来的,美名曰:“外人才带东西,自家人不见外。而且我可听说了,那日来送礼的人回去时全都原封不动带回去了。”
自从甄娟表明自己会和方子凌成亲后,他们一家人待方子辰稍微和气了些。
“我们两家往后就是亲家了,你将来是要做大官的,我自然也得收敛些,若是因为我给你带来麻烦,只怕你姐姐不会轻饶了我。”
甄娟正拿着筷子喂孩子,闻言顿了顿,知道那人盯着自己也没理会。
至于鹿鸣宴,林书安本就是安静少言的性子,在一旁安静吃饭。
觥筹交错间,有一位陆姓老爷向他敬酒,他不好推却只得饮下。
“林举人生得一表人才又颇有学识,怎么早早成亲了呢?平日里无人一起谈论诗词歌赋,抚琴品茶很是无趣吧?”
林书安拇指摩挲着杯壁,只是笑了笑,不出声。
“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女儿,琴棋书画皆佳,若林举人有意不妨见见?”
林书安倒不知自己何处长的像陈世美,摇头道:“那倒不必了,我闲暇时不喜谈论诗书,至于抚琴品茶,我一粗人也品不来这等雅物,有负老爷美意。”
他未久待便借口家中有事离开了,每每想起对这些人颇为鄙夷,自然这些话也不会和家人说。
让他没想到的是,原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不想那位陆小姐竟找上门来,他们一家人尚未反应过来,她已出声质问:“我爹有意将我许给你,你为何不答应?”
平地一声雷,让难得在一起吃饭的林家众人全都吓了一跳,甄妙更是一脸不可置信,这些年她和林书安的十分恩爱,往后一家人日子也过得欢喜,却未想过像林书安这般男子,将来功成名就,自然入得了名门贵女的眼。
中了举人便有府城的小姐,若是中了状元呢?
林母安抚地拍了拍儿媳的手,让她不要理会,交给林书安就是。
今儿甄妙做了几道拿手的大菜,林书安虽不挑食,但对娘子的好手艺十分喜爱,连饭都忍不住多吃了两碗,馋瘾刚被吊起,来了个不速之客,坏了他的兴致,再听那些话更让他一脸不快。
他鲜少同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方才瞧见妙娘脸色发白,便知道她定是多想了,气恼这没眼色的人上门来扰清净,不客气道:“为何要理会,我已有妻儿,家人和睦,倒是小姐该自重。”
“她不过一乡下妇人,粗鄙不堪,又不能识文断字,对你无任何助力,聪明人都知该作何选择。”
林书安的脸色更加难看,清润好听的嗓音中带着警告与厌恶:“堂堂一府的小姐口出浊言,不知分寸,跑到别人家中大放厥词,真要论粗鄙,是谁粗鄙?自己走还是待……”
林母抢先接下儿子的话,站起身:“听小姐口气想来是瞧不上我们乡下妇人,那可真不巧,我就是个乡下妇人,我是他娘,我们一家人未招惹你,你一进门不是粗鄙就是肖想别人的丈夫,这难道就是你们大户人家的规矩?趁早给我滚,不然我笤帚扫你出去。”
甄娟瞧着这位小姐分外眼熟,突然想到方子凌母亲便姓陆,娘家在府城也是有头脸的人,最为疼宠家中幺女,养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兄妹俩真是一个德行,她倒是觉得这两人才最为相配,若是她未来的婆母能早些给这两人定了亲事,也就不会有今儿这么多事了。
甄娟笑了一声:“你是方子凌的小表妹吧?陆小姐,耍横也要看清地方。我好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将来你也得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表嫂。”
陆小姐好不容易忍到林书安高中,迫不及待想全自己的梦,对这位还未过门的表嫂全然不放在眼中:“就算嫁入方家,你也不过是个走了些许好运的乡下人,真以为能在我面前摆什么长辈身份?我那位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人,男人骨子里向来对得不到的人趋之若鹜,但得到了转身又丢的也比比皆是。奉劝你一句,乖一点方家还能容你到老,若是不识抬举,等着被休吧。”
甄娟虽然一早知道自己无非就是这么个下场,但这会儿被人戳破,心上依旧一阵寒凉。
林书安厌恶地瞥了一眼那被惯坏的娇小姐,在众人注视下走出门,那陆小姐得意地冲几人冷哼一声,跟着就要出去,却不想那人很快回来,身后还跟了几个脏兮兮的叫花子。
“将她给我拖出去。”
陆小姐今儿来是特地打扮过的,一身上好的料子,金线绣的纹路在泰阳光下熠熠生辉,被那脏兮兮的乞丐一抓,赫然印上了几个黑乎乎的手掌印,那让人几欲作呕的怪味让她烦躁地挣扎。
任凭她如何呼喊,林书安只是当着她的面将大门给关上了,一副厌恶至极的模样。
已经走到门外那乞丐还不松手,径直将她拖到大街上,惹来无数路人注视,陆小姐简直羞臊死了。
尤其正逢与自己向来不对付的魏家小姐出来逛街,半点不不客气地说:“听闻你对咱们的举人老爷有心思,怎么却和一帮乞丐混在一起?莫不是我们听错了?说来那位林举人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那位老大人点名要见他呢。看来人家往后前途无量,显然瞧不上你呢。”
陆小姐狼狈地甩开那几个乞丐,自己最爱的衣裳上满是黑手掌印,整个人都要羞臊死,她从小到大未受过这种委屈,抹着泪珠儿回家去了。
而此时方子凌正和舅舅在客厅里说话,冷不丁瞧见女儿走进来,笑道:“多亏你来提醒我,不然我也怕是犯了糊涂。”
待女儿走进来,看她那副狼狈样,陆老爷心疼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谁欺负你了?”
方子凌看到这个向来嚣张跋扈的表妹这般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陆小姐却像见了救星一般,哭诉道:“那林书安不识抬举,他家人欺负我便罢了,他还喊了一堆叫花子将我拖到大街上羞辱。爹,女儿的脸面全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