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奶奶见自己最疼的孙子一脸埋怨,心里也不快:“我一个长辈还能被她压低了头?过成这样活该,外来的怎么了?她不照样什么都得不到?”
甄妙一路上给林母宽心,心里却知道得尽快做决定了,林奶奶家不是好人,自己娘家的也不是善茬,不能久待。
好在上次回来甄妙敲打了甄大一番,甄大就算有微词也只得咽进肚子里,更别说夹着尾巴做人的王氏,所以尚算舒心。
三人洗漱过换了衣裳又吃了热粥才算活过来,伺候林母躺下,甄妙和林书安去了灶房。
甄妙坐在小凳子上揉洗衣裳,抬眸看向往灶膛里添柴的男人,犹豫一阵,开口道:“相公,我们……你可有打算?”
火光映照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更显得他如画中的翩然佳公子,甄妙的声音将出的他唤回,他弯了弯嘴角,反倒将话抛回来:“娘子有什么打算不妨说来听听?”
甄妙这回没扭捏推却,嗓音里透着认真:“经这一回房子指定是没了,吃了一次亏,不能再原地重建得另选地,地皮倒不是难事和里正说一声就是。难就难在我们家中可用的银子不多,盖新院子也不便宜,暂且不说这个,真要建谁来盯着呢?外人信不过,也不能让娘劳累操心,而相公要读书,我得做买卖,我们俩不能歇下来。唯一的法子就是租个院子住,我们……”
柴火哔哔啵啵响,她还没说完,林书安展颜一笑,突然说了一句:“我们去镇上租房子,好不好?”
甄妙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唇,杏眸因为太过惊讶而大睁,一副憨傻可爱的模样,却也有正和心思的欣喜。
林书安见状,放下心来继续说:“你在镇上做买卖,我也在学堂读书,娘有个病痛还得去镇上看大夫,既然老天帮我们做了选择,又何必舍近求远?你说呢?”
甄妙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她想的是在乡下租个院子,比较便宜……现在林书安提了,心里那簇小火苗噼里啪啦往上冒,眼中绽放出莹亮璀璨的光芒,笑意止也止不住:“我听相公的。”
她高兴,林书安心里也跟着舒坦,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阴阴沉沉的,不时还会下一阵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他站起身往外走:“我去镇上一趟。”
甄妙昨儿晚上收拾东西的时候清点过家里的银子,整整七两,除去给娘看病的钱,租房暂且是够的,大不了以后紧着点花,再说省了来回奔波,她还能再想想什么东西好卖。
越想越欢喜,手里拧着衣裳忍不住笑。
王氏从外面进来一脸吃味地问:“妙娘,你们要搬去镇上住啊?那还回来么?你爹和你弟弟全都指望着你,你不是打算撂下手不管我们了吧?”
甄妙笑道:“我们这不也是没法子?村里找个地方盖新屋麻烦的很,还要不少银子,相公读书,婆母吃药,哪儿不用钱?我也不舍得离开桃花村。”
王氏听她哭穷那是一百个不信,这死丫头鬼贼又有心眼,可不信又能怎么办?
“你爹这腿好的慢,我问了人,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现在家里也没进项,我想给他补补,妙娘,你看能不能……”
“不能。”说完低头继续忙自己的,任王氏那张脸变了几变最后和外面的天色一样阴沉。
“妙娘,你没事儿吧?”
人还未进门声音倒先来了,甄妙起身,沾着水的手在衣摆上擦了擦,冲着进了灶房的人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猜的,现在村里都在传林家那些人撵你们走的事儿。犯不着和他们置气,那一家子都是不要脸的。幸好你们跑出来了,可真吓死我了。”
甄妙叹了口气:“幸亏我相公早有预感,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急,天黑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能一门心思往前跑,怪吓人的。”
秀华听得只拍胸口,看了眼杵在灶房里若有心思的王氏,担忧地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顿了顿说道:“我娘让我给你带个话——你们两口子每天都去镇上,倒不如干脆在镇上定下来,也省得在路上遭罪。我也觉得这法子好,只是咱们姐妹俩往后就不能在一起说话了。”
甄妙除了惊讶不已更多的还是感激,她无比庆幸当初自己闹了那么一场将秀华从泥坑中拉出来,今儿能得陈伯娘这般相待该是她积德做好事的功劳吧?
“不瞒你说,我和相公也正有此意。方才他去镇上了,该是去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待定下来你闲来无事便过来玩,咱们还和以前一样样的。”
“成啊,我可要待得你烦我想撵我。对了,等天气好转了,我爹和我哥他们都来帮忙将埋在地下的东西挖出来,也能省点钱。”
王氏眼底生出一抹羡慕,要是她能跟着到镇上去享福该多好?
林书安回来天都快黑了,雨又不停歇地下起来,甄妙给他盛好饭端进屋,站在一边欲言又止。
油灯随着从缝隙钻进来的风摇晃,林书安知晓她想问什么,拉着她自己旁边坐下,说道:“我同先生请了两天假,明儿一早你同我一道去和牙人看房子,若是能相中,下午咱们就搬。”
甄妙心潮澎湃,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离开桃花村,奔向更好的日子。
半躺在床上的林母满脸慈爱地看着油灯下小声交谈的小两口,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往后的日子该是和蘸了蜜糖一般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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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阴沉了有小半个月的天空终于出现了太阳淡淡的影子,苍白如纸,撒向世间的光都透着单薄。
镇上依旧热闹,有熟人看见甄妙,笑着说:“有几天没吃到你做的饼,怪惦记的,林娘子何时出摊啊?”
甄妙笑道:“多谢您照顾,眼下有事儿要忙,怕是得晚两天,劳您再等上一等。”
此时她满心满念的都是房子,阳光为被雨水冲刷得清亮的黑瓦渡上一层浅灰色,宛如在一片烟雨中朦朦胧胧看不透。
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找寻可能出租的院子。
主街那是不敢想的,便是一个犄角旮旯位置的小院子也能狮子大开口要出天价。
牙人已经等在约好的地方,此人身材矮小眼冒精光,一身行头打扮得和富家老爷无异,甄妙两口子一看便透着寒酸气,也难怪人连话都不愿和他们多说几句。
正好经过甄妙之前常驻足看的那座院子,探出头的树木像再与她招手,即便不进去也猜得到里面该是何等气派,之前找不到人问,眼下难得有懂行的,她强压下心间的窘迫问道:“不知这处宅子若要租得多少?”
牙人抬起眼皮瞧了眼,哪怕听出甄妙口中的喜爱也未停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是有钱人家的私宅,不租只卖,三百两,只要出得起银子,当即便可住进去。”
甄妙一张脸烫得通红,林书安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发,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下去,空许诺最是无用。
牙人带他们先去看的是一间前面铺面后面住处的院子,本该是极抢手的,只因实在太小了,院子不过一条巷子宽,像个抠搜的人一样看起来不那么大方,唯一的好只因它占了好地方,每天开门客自来。
推开正屋房门,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淡淡的光随在她身后一并往前。让她欣喜的是屋子里并不如她想的阴暗,四处都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院子处的地段好,开门就能做生意,比来来回回跑轻省多了,真是坐在家里数钱。此处一个月五百文钱,要是长租可还给您免些,您看可合心思?”
五百文?这与甄妙两口子来说并不便宜,实在超出他们的承受范围。
牙人见没戏,径直出来锁了门,锁碰上的那刻声音过于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