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一个人在皇帐里,可能会害怕的。要是昨天晚上他太累了,现在发起热来,把他一个人留下,那些侍从粗手粗脚的,可能都发现不了。
而且,他出来的时候,阮久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不是生气,是难过。
两者完全不同。
他不怕阮久生气,阮久生气,是可以哄好的。
可是阮久难过,阮久一难过,他也跟着难过了。
在朝政上,他习惯把棘手的问题放一放,过几日,那些臣子自然会来找他的。
可是对阮久,他好像根本没办法做到晾他一会儿。
他会忍不住去想阮久,阮久那样笨手笨脚的,要是没他看着,说不定过一会儿就要出事。
这样想着,赫连诛当即让队伍空着手,掉头向回,他要回去陪王后了。
大臣们被人从自己的帐篷里挖出来,陪着散了一会儿步,又要回去了。
不能违抗大王的命令,他们也只好跟着回去。
心中暗骂,鏖兀大王怕老婆,真是一绝。
赫连诛浑然不觉,带着人回去了,下了马,把缰绳一丢,就要进皇帐。
他还没进去,就被守在外边的乌兰给拦住了。
乌兰如今为臣,是不用时时刻刻都守在阮久身边的,只是他总是要和阮久在一起,阮久赶也赶不走,只能随他去了。
“大王,王后让您今晚另寻帐篷去睡。”
随行的众臣精一振,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
把人喊出来打猎,没走多久又让人回去,这是人干的事吗?
论治大王,那还是王后擅长。
给他们出了口气。
只有赫连诛冷下脸色:“怎么回事?”
乌兰实话实说:“王后说,没大王的位置了。”
赫连诛蹙眉:“他和谁一起……”
罢了,他自己进去看。
于是赫连诛快步走进帐篷,然后看见阮久抱着开饭睡得正香,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阮久双眼眼眶还是红的,带着眼泪,还打湿了开饭的皮毛,看着就怪可怜的。
倘若是昨天,赫连诛就知道,他是被自己捉弄哭的。
可是今天,赫连诛忽然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哭的了。
为家里人吗?
他都说了,阮家人不会有事的,他已经派人看着了,为什么阮久还是一次一次地要回去?
他都派人看着了,肯定不会出事的,阮久总不会连他都信不过他吧?
一定要亲自见一面才会放心吗?
赫连诛也不管到底有没有位置了,就在榻边的地上坐下。
反正他不去别的地方。
赫连诛一向很有精,白天陪阮久睡了一会儿,晚上就毫无困意。
本来想让侍从把奏章拿来,他守着阮久批会儿奏章,又害怕烛光吵醒阮久,就什么都没拿,只是这样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放下来的帘子里投进月光,淡淡地照在地上。
赫连诛撑着头,借着月光,看着熟睡的阮久。
看着看着,不知不觉便意有所动。
赫连诛不吝承认,对他来说,阮久就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人。
他这人又没什么朋友,家里人一个比一个疯魔,前赴后继地倒在奔赴王座的路上。
他就是喜欢阮久,天底下他最喜欢阮久。
多年来不算愉快的经历告诉他,刚到手的兵符会被拿走,刚打下来的城池随时可能易主。只有锁在身边的,才是留得最长久的。
况且,他把阮久当做最要紧的人,把整颗心都放在他身上,阮久未必同样对他。
阮久心里装着很多人,他身上的变数太大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赫连诛是个求稳妥、又自私的人。
大约是看穿了他的本质,没睡着的开饭睁着一双眼睛,竖着一双耳朵,紧紧地盯着他,就怕他对阮久做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