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久和朋友们暗中握了一下手,然后走到家里人面前。
这回去鏖兀,阮老爷会亲自送他去,阮夫人留下照顾家里和阮鹤。
所以阮久和娘亲、兄长,在这时候就要分开了。
阮久的红红眼眶藏不住,分明是昨天晚上就已经哭过了。这时候再看见家里人,仍旧是忍不住。
阮夫人用手帕帮他擦了擦眼角,不说别的什么,只道:“鏖兀那边专爱吃牛羊肉,你去了那边要多吃菜,多吃水果,想要什么吃的玩的,马上写信回来,别委屈自己,咱们家肯定马上给你送过去。”
阮久喉头哽塞,连话也说不出,只是点头。
而后阮鹤摸了摸阮久的脸,眼睛也有些湿润,温声道:“要不还是兄长送你去吧?”
阮久抬头看向兄长,天气反复,阮鹤的身体不见好,还披着鹤氅。
他使劲摇头:“不要不要,有爹送我去就行了。”
阮久对兄长说,和亲的事情,是阿史那点名要他,谁都不能代替。
他始终没有告诉兄长,也不让别人告诉他。是因为阿史那在战场上见过阮鹤,才点名要阮家人过去。
要是阮鹤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自责无比,然后想方设法地代替阮久过去。
阮久好容易才护住了哥哥,又怎么可能让兄长送他过去?
万一途中出了意外,万一鏖兀大王眼光好些,又看中了兄长,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阮久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吸了吸鼻子,对兄长道:“我没事,兄长不用担心。”
再与家里人说了两句话,阮久实在是忍不住眼泪,扭头走开。
他在城门前耽搁了许久,梁帝也不催促,只是带着文武百官,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直到阮久过来找他。
“父皇。”
“诶。”梁帝颔首,身后的小太监双手捧着托盘,奉上两盏酒水。
阮久刚要伸手去拿,梁帝便伸出双手,将两杯都拿走,递给他一杯,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萧明渊:“明渊特意跟我说过,你不会喝酒,给你准备了一杯水,但是又怕你拿错,别让你拿。”
阮久接过金盏,垂了垂眸,仰头饮尽。
梁帝道:“咱们大梁的少年,都是好样的。”
阮久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这时魏煦的父亲抚远将军上前:“陛下,吉时已到。”
“好。”梁帝把酒盏放回去,拍了拍阮久的肩,“我替大梁百姓多谢你,去吧。”
阮久后退两步,行了礼,便跟着抚远将军去了。
鏖兀的队伍如同来时一般,再往后就是大梁的送亲队伍,阮老爷与抚远将军魏旭的父亲带队,亲自送他。
阮久走到父亲身边,唤了一声:“爹。”
阮老爷问:“都说完了?”
说不完,怎么能说得完呢?
但阮久还是点了点头:“嗯。”
“那走吧。”
这时几个小厮牵着马过来了,阮久与朋友们各自翻身上马。
便是“和亲公主”阮久也不坐马车,他们都骑了打马球时常骑的那匹马。
礼官高声唱诵,太监将节杖双手奉到阮久面前,阮久伸手接了,稍稍抬起,队伍最前面的人开始向前走。
随着越行越远,最后连礼官的声音都变得十分模糊,阮久回头看了一眼永安城,城楼高耸,旌旗高悬,风中猎猎。
他收回目光,与身后的三个朋友对上目光,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萧明渊说:“傻了吧唧的。”
那时赫连诛就坐在马车里,随着大梁的队伍一起走,他掀开帘子,看见阮久,想起自己头一回见阮久,也是这样的场景。
阮久穿着红衣裳,骑着他的马,站在城门外,还朝他扮鬼脸。
一模一样。
他正专心看阮久,阿史那却策马走到马车边,说了一句:“使臣大喜。”
赫连诛撂下帘子,不再说话。
就这样沉默良久,一直到了正午。抵达某个驿站,他们下来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赫连诛下了马车,去找阮久,和阮久他们坐在一起用饭。
直至此时,他才肯承认,他心疼阮久,但和亲对象是阮久,他心底是有一点儿喜的。
阮久说的没错,他是一只颇有心机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