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鏖兀使臣出门,是有大梁官员陪同的。
这位张大人满脸的褶子都在笑,弯了弯不太明显的腰,朝萧明渊行了个礼:“八殿下,不知八殿下也在这里,今日殿下在楼里的开销就由下官……”
萧明渊并不理会他的讨好,怒气冲冲道:“父皇让你跟着鏖兀使臣,他们都在这里欺负阮久了,你是干什么吃的?”
阮久再拽了拽萧明渊的衣袖,解释了两句,但萧明渊怒气冲冲的,根本听不进去话,拍拍他的手背:“你别怕!”
那位张大人赔着笑解释道:“殿下,事情发生得太急,下官还没来得及反应……”
“没来得及反应?我看你反应半年也反应不过来,我大梁什么时候录用了你这样反应迟钝的官员?该出来的时候不出来,光会躲在后边看热闹。倘若今日我不在这,阮久是不是该被他们打了?”
阮久摸了摸鼻尖,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萧明渊一挥袖,对张大人道:“滚下去,我明日就禀告父皇,这份差使你也不用当了。”
但萧明渊到底也才十六岁,张大人见他这样步步紧逼,面色一变,收敛了太过谄媚的表情,看似恳求,实则要挟:“殿下,这些鏖兀人都不懂得汉话,倘若下官走了,只怕事情更糟,这位阮小公子难免……”
“我让你滚蛋!又不是单你一个人会鏖兀话。”
张大人拢着手,他倒想看看这群纨绔子弟里,究竟有谁懂得鏖兀话。
萧明渊用鼻子嗤了一声,扬了扬下巴:“魏旭,露一手。”
魏——
张大人听见这个姓氏,马上明白过来。
抚远将军魏府,早几十年就驻扎在西北边陲。魏府的人,怎么能不懂得鏖兀话?
魏旭对萧明渊龇牙:“要你来差遣我!”
看来他们吵架还没好。
不过这时正是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魏旭上前,抬起右手放在胸前,朝鏖兀人行了个礼,用鏖兀话问了声好。
萧明渊再次看向张大人:“还不快滚?”
张大人面色变了几变,一甩衣袖,说了一声“下官告退”,心有不甘地离开。
魏旭在那边同鏖兀人交涉,萧明渊扭头看向阮久,解释道:“大多数鏖兀人听不懂汉话,他们不爱学汉话,反正我们也不爱学他们的话。那个姓张的听得懂鏖兀话,父皇就让他陪同鏖兀使臣,简直是我大梁蛀虫,我明日就让父皇把他踢走。”
萧明渊看了一眼为首的那个鏖兀少年,对阮久道:“那就是鏖兀使臣,名字叫做赫连诛,后边的都是他的跟班,不知道鏖兀派一个这么小的使臣过来做什么。”
阮久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是哪个“诛”字,魏旭就回来了。
“赫连使臣说是一场误会,是他看见阮久,有点激动,就拉了他一下。”
“激动?”萧明渊拧眉,“他干嘛对阮久激动?”
阮久道:“我早晨和他见过一面,可能是因为这个。”
他又对魏旭道:“魏旭,麻烦你跟他说,也怪我不小心撞上他们,语言不通,才闹了笑话。他们今天在客满楼的花销算在我头上,算是我给他们赔罪了。”
萧明渊撇了撇嘴:“不就是撞了一下嘛,他们还把你给吓着了呢。”
晏宁劝道:“殿下,往日我们在这里打闹,算不得什么大事,如今涉及两国邦交,还是以大局为上。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哪有因为撞了一下就打起仗来的?就算陛下偏袒殿下,难道也会一起偏袒我们?到时闹起来,阮久就是头一个被问罪的。”
萧明渊看了一眼阮久,最终还是朝魏旭摆了摆手:“你去说。”
魏旭应了一声,又去传话。
不多时,他转回头:“他说不要紧。”
阮久点点头,转眼看见那个鏖兀使臣赫连诛正看着他。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盯着他看?
事情就这样被揭过去,一行人也都要散了。
可是正当此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队执剑士兵从外面破门而入,进入客满楼,分列两边。
一位青袍官员掀袍进门,他身材清瘦,却声如洪钟:“何人在此闹事?”
二楼的纨绔少年将底下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声音传过来时,都是一个哆嗦。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可是永安闹市不得纵马,违者会被京兆府尹抓起来、蹲牢房、挨板子。
这位青袍官员,便是纨绔子弟们的克星,京兆府尹陈大人。
就连萧明渊也怕他三分,只能低声询问:“谁把他给喊过来的?”
阮久摇头,看见躲在一搂的客满楼总管。总管委屈巴巴地蹲在柜台后边,朝他抱了抱拳——
小祖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你也体谅体谅我这小本生意吧。
这下事情闹得更大了。阮久气结,攥着拳头,还没来得及朝他挥两下,陈大人就看了过来。
阮久连忙收回手,改换手势,朝总管比了个心。
——爱您哟。
那头儿,陈大人抬头看见他们,冷哼一声,抬脚就要上楼:“嚯,都是熟人,好几日没见了,小孩静悄悄,必定在作妖,你们今日又作什么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