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乾松带着人才刚到盛泽,连堂哥的脸都没瞧清楚,就被当胸一箭射下马去,当场出气多进气少。
那些跟着他来的下人一时间像被炸了窝的野鸡,到处乱窜,生怕被哪里飞出来的长箭串成血葫芦。
“爷,要去处理一下吗?”
辰一的意思是用不用把那伙人拘了,远远丢进县城大牢里拘着。
“去吧。”
辰一领命下去,临走之前还不忘瞧一眼那位瘫坐在地的知州大人。他嘴巴被封着,辰一听不出来他在骂什么,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元宝是杨乾松府上负责倒夜香的,被老管家硬从床上拖起来,说是在老爷面前表现的机会来了,立功的话以后就可以不倒夜香改去扫院子。
结果迷迷糊糊跟着大部队跑来,气还没喘匀,老爷就被射死了。那可是大官啊,一句话就能要人脑袋的大官,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他一脸茫然地望向箭射来的方向,只见高耸入云的城墙墙垛上站着一个男人,虽然隔太远看不清面容,但元宝却害怕极了。他无端想起老家草原上的头狼,那锋利的爪子轻轻一划就能剖开羊肚子。
四周都是尖叫逃跑的人,元宝混在中间,不知被谁狠狠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突然,有人揪着他的裤腰带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扛到肩上。
元宝吓得死命扒住来人的肩膀,哽咽着说:“大爷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辰一拍拍他的屁股,说:“哭什哭,老子又不吃小孩。杨家人也是作孽,七八岁的孩子都赶着人家来送死。”
“呜……大爷,我十二岁了。”
“闭嘴!”辰一顺脚踢翻一个瞎眼撞上来的老兵,吼道:“都不准跑了!谁要是再多跑一步,我把他腿砍下来。”
人群应声而止,好几个刹不住脚的还当场摔了一跤。
“我们是当今大皇子容王的亲卫,大家只要乖乖听话,肯定不动你们一根头发,听明白没?”
辰一这话吼得气势十足,即便肩膀上扛着一个人,也丝毫没影响他的发挥。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州大人,现在突然跟他们说皇上的儿子就在这里,大家瞬间就怂了。
“你知道杨乾松带着你们来干嘛吗?来杀容王!来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辰一继续说。
“不不不,我们不敢。”有胆子小的连连否认。
“我没想造反。”
“饶命!大人饶命!”
这些人围着辰一他们跪成一片,全都低着头,不敢看眼前这帮凶恶煞的彪形大汉。
辰一没有欺负弱小的爱好,他将捡来的小孩放地上继续说道:“我们王爷心慈,不喜杀生。说是念在大家被小人蒙蔽的份上,不追究责任。你们随我入城,待此间事了自会放你们回去。”
人群中有人弱弱说道:“大人不会是想把我们骗进城,然后杀了吧?”
众人凄惶四顾。
辰一反问:“杀了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也可以不走,等着下一位大人带队来,不过到时候动起手来的话,就别怪刀剑无言了。”
话毕,静默半晌,有人起身站到辰一旁边,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那几百人就跟着辰一入了城,被他安置在府衙后院,拨了两个人看着。
接下来的第二拨第三拨……第五拨都是如法炮制,他们也遇到过硬茬,不过也都啃下来了。
夕阳西下,第六拨迟迟不来,郁长冬借兵也一直没有回来。
辰一心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阴谋在等着他们。
“爷。”
元晦摆手,打断辰一的话,说:“剩下还没来的那些人,八成是彼此通了信,胆子小的带着一家老小跑路,胆子大的八成正朝盛泽来,打算鱼死网破。至于郁长冬那边,怕是被人扣住了,扬长吉要是这点谋算都没有,那我倒要真的看不起他了。”
辰一急道:“那爷,咱们赶紧走吧。”
“是得赶紧走,”元晦说,“你去把杨乾元和胡文彰结果了,咱们待会直接下城楼往东南方走,绕道平江回京城。”
“嗳,我这就吩咐下去。”
温挽见辰一下去后,幽幽开口道:“王爷没打算现在走吧。”
她此时背对着十几丈高的城墙,坐在墙垛上,双腿悠悠荡着。在她背后是柔和的夕阳,那橘黄色的温暖的光软软地盖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发着光。
元晦转过身来,面朝着她,笑问:“何以见得?”
“该杀之人还未杀光,王爷不会走。”温挽歪着头对他说。
“可我已经交代辰一了,马上就走。”
温挽收起笑来,“你只是不想他们去冒险罢了,你想自己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单薄,一阵风来,那话绕着元晦打了个转,远远地飘走了。元晦晃了下,回头去瞧温挽的时候,见风卷起她素白的衣裙,好像要把她裹挟到远处去。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出手对温挽说:“挽挽,过来!”
温挽低头,目光落在他宽大的手掌上,好一会儿她才将手覆上去,借力跳下来两步蹦到他怀里,错身,踮脚,贴近他耳畔,说:“王爷,你甩不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