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从血衣楼手里救下小摇风,因没处安置,便把摇风暂时托付窈娘照顾,她本就是个极好的人,对身世可怜的小摇风更是无微不至,自此摇风一颗心就落窈娘那里了。
两人拖拖拉拉这么些年,温挽也不知道当年自己做的对不对。
心里想着事,温挽走起路来就有点心不在焉的,听到惊呼的时候,那匹被勒的高高立起的马已经快到她头顶了。原来是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路中间,拦住了别人的去路。
马背上的人为了救她,强拉缰绳,马受惊癫狂起来,把那人甩下马背,偏偏他一条腿别在马镫上,上上不得,下下不得,情况十分危急。
温挽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马背上,伸出手递给倒挂着的人。
她轻功走的是飘若柳絮的路子,落下的时候犹如三月飞花,看得周围百姓一阵惊呼。杨慎被颠得头昏眼花,恍惚见这气质清绝的白衣女子从天而降,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九天玄女。
他将手递给温挽,被她倏然拉起,紧接着半拥进怀里,护着下了马。
杨慎此生从未有过一见钟情,如今看着这位姑娘莹如洁玉的侧脸,心如擂鼓。
受惊的马狂奔而去,在闹市横冲直撞,温挽放下人,赶紧飞身追了上去。杨慎紧走两步想追,结果一人一马转个弯就不见了,没追成,心中懊恼不已。他刚才去太子府的时候,为了避嫌不让侍从跟着,否则现在他就可以让手下人追上问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再说温挽,她没制止过失控的马匹,如今勉强站在马背上,却也只是艰难地稳住身形,马依旧横冲直撞,惊得百姓高声大骂。
元晦从户部出来刚好看到马从自己跟前一阵风似的跑过。
“闹市纵马!”
他想也不想,几步追上去,纵身一跃跳上马背,一手横胸抱住眼前人,另一只手覆着她的双手拉住缰绳……
入手绵软,没有男人的硬朗,元晦惊了一下,定睛细看,纵马的居然是个女人,还是他认识的人,当即就想放手。
温挽拉住他,沉声说:“先制住马。”
元晦手臂像着火似的,这股火顺着手臂一直烧到心里,烧得他脸红心跳。反观温挽,一脸从容冷静,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娇羞。
不知为何,元晦火从心起。他紧紧勒住缰绳,一个错身将温挽丢下马去,自己代替她站在马背上。
温挽一个走的功夫,人就被扔下了马,好在她功夫了得,踩着街边小贩的摊子稳住了身形。回头望去,元晦单手扯着缰绳,如岩上青松一般立得稳稳当当,格外英姿飒爽。
“欸,那是废太子吧?”
“肯定是,你看那半张烂脸。唉,可惜了了。”
“可不是,你看看这身手,多俊。”
围观百姓说。
元晦驰骋疆场多年,制服一匹惊马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那马在他手下就变得乖顺起来。
“喏,”他把缰绳递给她,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以后不要在闹市区骑马。”
温挽低头,恰好看见他被缰绳勒出血印子的手掌。那目光深切,元晦察觉出来了,不自在地将掌心合拢。
她盯着元晦的手默了半晌,自她回京,容王给自己的只有便利。虽说是沾了父亲的光,但这份恩情她不能视而不见。
温挽伸手,压住他蜷缩手指,将他掌心摊开,从怀里掏出药粉细细撒上,说:“我粗学了点医术,王爷脸上的伤我兴许能治,不若让我试试?”
元晦被她微凉的手指冻了一下。
“权当报答王爷今日的救命之恩。”说完,她又补上一句。
“不必,”元晦缩回手,冷硬地说。脸上的疤是让他们放低防备的利器,好用着呢,他并不打算轻易丢掉它。毕竟大梁不会让一个毁容的人做皇帝,他们当初毁这张脸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打算么。
他将缰绳塞进温挽手中,又从袖袋里掏出房契地契交给她说:“丞相府现在是温家私宅了,房契地契你收好。另外,回去以后帮我告诉顾是非,我在老地方等他。”
被他拒绝,温挽倒是没太在意,反倒是他话中提到的老地方,让她无端想起那日趴在他肩头的娇俏女子。
“老地方啊?”温挽轻声重复了一遍,缓声说:“是温香楼吧,王爷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那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元晦整理衣袖的手顿了一下,“还未入府,姑娘这就开始管束我了?”
“怎么?不可以?”
元晦眼带笑意,俯身说:“当然可以。”
来来往往的大街一隅,两人你来我往,偶有路过的人偏头一看,立马被元晦极具压迫性的气势吓得收回目光。只有娇小的温挽,自始至终淡定从容地站在他身前的阴影里,抬头仰望着他灿若星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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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慎惦记着找到那个救他的白衣女子,一回府就匆匆画了幅小像,交代侍卫全城私下寻访。
“平日侍郎大人总是端方自持,怎么今日色匆匆?”姚汐站在杨怡的藏蕊楼上往下看,刚好看到杨慎在院中召集侍卫交代事情。
杨怡漠然瞟了一眼,说:“你自己下去问他啊。”
钱喜娇也跟着起哄说:“难得遇见杨侍郎,阿汐你不是总爱念叨他么,赶紧去搭话呀。”
姚汐有这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两家都有结亲的意思,她待杨慎自然不同。不过她也晓得杨慎喜欢文静守礼之人,所以是断不敢下去的。
“你们别乱讲话,”她欲盖弥彰地丢下这么一句,转身回了楼里,“不是说要商议上巳节的事情么。”
“来了来了。”钱喜娇急忙跟上,闺中生活无趣得很,难得有乐子可以找。
“我可先说啊,这温挽正与容王议亲,咱们下手不能太狠,否则容王那个疯子还不知道做出什么来。”
钱喜娇也不是没分寸的人,她扒着姚汐的肩膀回她说:“杀人放火的事咱不干,让她出出丑总可以吧,比如……”她想了想,“比如洗濯灾晦的时候把她推进沂泉里。”
上巳节有一个重要的仪式是祓除仪式,无论官民都要去水上洗濯双手,以示让灾厄与疾病随水同去。钱喜娇说的沂泉在城郊揽苍山上,那里有皇家祭台,不仅是世家青年男女进行拔除仪式的地方,也是太子春祭祈求春耕顺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