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挽轻笑一声,“王爷若没有别的事,挽挽就先走了。”
说着,她作势要走。
“等等,”元晦拦了一下,“凌霜,出来。”
话音落下,凌霜不知从何处闪身出来,表情有些微妙。
“以后带着她,别轻易叫自己吃了亏。”元晦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说完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她一直垂着的左臂。
温挽前脚刚从顺天府出来,他后脚就知道了里头所发生的的一切,这位温小姐行事之缜密毒辣,真是叫他刮目相看。
温挽也不道谢,直接朝凌霜招招手说:“走吧。”
多了一个护卫加眼线,她实在没什么好谢这个男人的。
目送温挽走远,元晦收回目光,对一直乖乖等在门口的蔺纱说:“进去吧,”说着便朝院内走去,“顾大人他们都到没?”
蔺纱跟在他身后,低头敛目温顺地回他说:“都到了,您追查的那批五铢钱最后一次出现在宁州,您需要的工匠这边也寻到了。”
元晦冷冷“嗯”了一声。
一盏茶的功夫,温香楼的大门又打开了,元晦衣裳不整从里面出来。他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随意扯扯衣服,骑着马溜溜达达去了内务府。
原本他只打算按王姬的位份迎娶温女入门,这样可以不经过内务府,也不必得上头人的恩准。
如今,他倒觉得王姬的身份有些委屈她了,给她个王妃当当也未尝不可。很久之后的无数个日子里,元晦都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这个决定。
自从得了这有名无实的亲王位后,他连闲差都不当,所以乍一见内务府个个忙的脚不沾地,他还有些稀。
元晦把马丢给门房,自己一掀长袍跨进了院子。五进的院子在这寸土寸金的南城,不比一个王爷的府邸小。院子廊柱描金画凤,院中地砖纤尘不染,连进正堂的台阶都比别处多两阶。
上了台阶,到正堂,元晦招呼也不打,直接进去。里面凑着脑袋七嘴八舌商量事情的人顿时都转过头来,瞧着他。
元晦把马鞭顺手扔桌上,用脚勾了张椅子,自顾自地坐下,说:“忙着呢。”
周围的人“哗啦”一下全散了开来,不约而同地用目光上上下下先将来人打量一通,再彼此交换个意味深长的笑,最后稀稀拉拉躬身行礼道:“容王。”
元晦应也不应,从旁边桌子上拎过马鞭,半阖着眼来回把玩,把他们全晾在那。
内务府的主事都是些上了年纪有点威望的皇亲,轻易不露面,养了这帮子四十来岁办事跑腿的人精,最擅长的就是看菜下碟。
要说京城的王爷里头,他们最瞧不上的就是容王,谁都知道这位已经被皇上给弃了,无权无势,空有王爷名号,连寻常王亲贵族该有的份例这位都没有,算什么王爷。
众人躬着身,等容王喊他们“免礼”,结果王爷却像突然对马鞭来了二十万分的兴致,把玩起来没完没了。
“容王!”打头的一个看上去地位不低的直起身,笑说:“今儿刮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元晦撩起眼皮,说:“看中一姑娘,来请诸位给帮忙张罗一下。”
这人嘴角抽了抽,说:“爷您说笑了,皇子的婚事向来由圣上裁夺,我等只有等圣旨的份,哪敢帮您自作主张。”
元晦也对他笑,说:“您哪位?”
这人说:“我嘛,王爷喊我曹主事就成!我从前是礼部仪制清吏司的员外郎,经杨九爷提携,如今是咱们内务府掌仪司的主事。”众人听着他应答,悄悄把身子直起来,听热闹。
“哟,看来我找对人了啊。”元晦捏着马鞭的手撑着椅把手,斜身看着曹主事,“那位要是上心,本王孩子都会跑了。如今自己跑来张罗,你却在这推三阻四,怎的?本王喊不动你?”
“您有所不知。”曹主事说,“咱内务府行事都有章程的,比方您今天看中一府小姐,先不论皇上皇后同意否,咱不得先请钦天监合一合二位八字不是,八字相合还得算吉日定亲,一大堆事呢。”
“这般说来,”元晦说,“我这娘子娶不娶得还两说?”
曹主事看他像是个好说话的,便偷偷朝底下人打了眼色,让那些躬着身的人都直挺起来,“王爷娶亲事关国运,实在不是小的能置喙的。”他说,“不过王爷若不娶正妃,直接迎回家便是了,省事不少呢。”
“不当正妃娶,本王来你这难道是来串门的?”元晦说,“本王也不为难你,你先帮着准备起来,本王进宫跟父皇说一声。”
“王爷也忒心急了。”曹主事跟旁人笑起来,说,“没有圣旨,这事可不好办,属下还是等等王爷吧。”
元晦站起了身,眯着眼问:“你方才讲,谁保举你到这来的?”
曹主事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腰杆挺直,抬着下巴朗声道:“杨丞相内家的侄子,杨九爷!您识得吧?杨二小姐的……”
元晦提手就是一鞭!曹主事刚还采奕奕地说着话,话头没讲完,就被一鞭子抽倒了身子,“砰”一声撞在窗棱上,震得房梁上的灰扑棱棱往下掉。
被窗棱一撞,他半边身子发麻,卧倒在地爬不起来,被灰尘洒了个满头满脸。
众人一个激灵回了,纷纷跪地哆嗦起来。
“杨家上不得台面的小喽啰,说话竟比我一王爷还好使?”元晦一脚踩在曹主事胸口上,“他杨家不过是我元家的家臣,你最好给本王认清祖宗。本王要娶妻,你给老子说规矩,教老子做事,你算什么东西!”
曹主事被他踩得的上气不接下气,扒着他的鞋子,急道:“王爷,王爷……饶命。”
“谁他妈要你这条烂命。”元晦一脚踢翻他,眼寒峭,扫视众人,“只要大梁姓元,本王姓元,你们就是老子门下的一群走狗。敢在我面前人五人六,什么东西!他杨惟办个生辰,你们提早三个月就在张罗,怎么着,内务府成他杨家的了?扒拉上杨九,就以为自己有免死金牌!本王今日戳瞎你的狗眼,看他杨九敢不敢放一个屁!”
“王爷、王爷!”曹主事一骨碌爬起来,忍着疼,膝行几步,说:“卑职猪油蒙了心,求王爷饶……”
“一个时辰。”元晦说,“纳采纳吉的章程以及下聘的礼单,都给本王送王府去,缺一个,诸位就找跟绳子吊死自个吧,我怕脏了手。”
众人赶紧搀起曹主事,往外跑。
第7章 议亲
回丞相府的路上,凌霜落后半步走在温挽身侧,她余光看着眼前之人秀美的侧颜,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回想她手起刀落收割人命的场景。
“别再看了,”温挽头也不转地对凌霜说,“再看我要收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