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宝贝,哦不是……”他改了口,“我该叫你小公主才对。”
他在说什么?文弈彻底被他这出搞得一头雾水,手不自觉停了。周天许便掀开了那块毛巾,对上易晚的眼睛,用自己的面容挡住了她向窗外的凝视。
“……”易晚布满血与泪的眸中突然多了一张巨大的帅脸。
她在他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自己。
“公主总要经历一些磨难的,”那双眼睛在说话,“然后她们迈过坎坷,就有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文弈面无表情地看着周天许。
周天许对这种眼早已免疫,毕竟从小开始,他每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得到的永远只会是这种眼。他从一开始的胆怯逐渐变得漠然,到最后已经可以自如的顶着这种视线走自己的路。
虽然到最后,还是走不出父亲的帝国。
周天许自嘲地笑了笑,易晚便看见灰色的自己变得晶亮了些。
“我不知道你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可以非常肯定一件事情,宝贝小公主。”
他靠得越来越近,直到灰色的他和灰色的她完全贴在一起。
“那不是你的错。”
“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那都不是你的错。”
易晚的眼泪争先恐后地从眼皮下疯狂涌出,她从来不知道人原来闭着眼睛也可以流这么多泪,周天许一直在重复着“不是你的错”,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失控。
被自己的亲人性侵,不是你的错。
母亲不幸患病,不是你的错。
过早地承担生活的重担,不是你的错。
你为此做出的种种选择,都不是你的错。
不是。
回到现在,记忆中的魔鬼找到了你,也绝对不是你有问题。
不要苛责自己,不要束缚自己,不要为恶人背负罪孽。
那太不值得。
你有资格获得幸福。
女孩恸哭的声音盖过了那白噪音一样的沙沙声。此时不仅是易晚本人,周天许,甚至文弈都陷入了一场自己与自己搏斗的回忆。
命运总是不小心给每个人都使下绊子,有人大步跨过,侥幸逃过一劫;有人摔得不轻不重,疼过之后还能再爬起来;而有的人一蹶不振,从此躺在地面,成为一具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这很难,但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这么早就说放弃。
“再坚持个六十年就可以了!”周天许笑着蹭易晚的额头,“你跟我一起,很快的!”
真正的恶魔是不可能有这种体会的,所以至少要比恶魔活得长,要看着他们下地狱才行。
易晚莫名其妙被“六十年”戳中笑点,差点吹个鼻涕泡出来。
文弈细心至极,十分及时地递了纸巾过来,顺利让易晚转向自己这边。看着周天许还要往上赶,文弈拍开他的肩膀:“你的头发还在滴水,别打湿她衣服。”
或许那是雨水,或许那是泪水,但他想说的话已经说了,小事也无所谓了。周天许睨一眼文弈,忽地伸手抢过之前那块毛巾:“看来你也不是很懂她嘛~”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文弈噎住,无言地看着周天许用易晚擦过头发的毛巾擦自己的卷发,忽略了自己后颈的滴滴凉意。
易晚眼睛肿了,鼻头红红的,但也还是很好看。她还没整理好自己,短促地笑过之后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淌,但她没忘了文弈,抽抽搭搭地还拿纸巾去揩他的鬓边,被文弈顺势抱紧,手就圈在了他的脖子后。
“对不起……”她听见老师低语,“对不起没能早点保护你。”
她在他胸前摇起头来,同她一样,这也不是文老师的错。
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我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