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有这么说吗?
含凉殿内,顾盈坐在矮几前拿着香帕擦手,心道这宫中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帕子上都有一种异的沁香,粘在手上经久不消。
末了她将废帕子交予宮婢,百无聊赖地托腮发呆。她幼时娇懒,琴棋书画都给荒废了,每到这种场合只有干坐着瞪眼的份儿,方才顾菁菁那一舞简直妒嫉的她七窍生烟。
不多时,离席许久的皇帝回到宴上,而顾菁菁也不知何时坐回了原位。
“哼。”顾盈斜目一睨,不满地嗤了声,余光瞥到身边摆着的枯死杜鹃,愈发看不顺眼。
殿内大多数的杜鹃都开的艳丽,为何要在她这里摆这种煞风景的死物?
陛下在此,她敢怒不敢言,泄愤似的折了一根枯枝,不料那枯枝上的干瘪的骨朵竟然缓缓绽开,变成了红艳似火的花朵。
“这……”
顾盈瞅瞅枯死的盆栽,又瞅瞅手中娇艳的花朵,立时傻了眼。
有宮婢上前替她斟茶,见此光景,失态的惊喊:“啊!枯枝竟然开花了!”
第20章 心计成蛇蝎相配
这僭越的呼声引来众人好的目光,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唯有顾盈傻乎乎道:“我……我就折了个枝子,不曾想……”
坐在旁边的徐贵女弄清楚来龙去脉,忍不住嗟叹:“难道妹妹有起死回生的力?”
顾盈摇头,“不,不可能……”
徐贵女见陛下没有喝止,接着扇风:“那说不准,妹妹再试试。”
数不清的眼睛盯着,顾盈薄皮下的喉咙滚了滚,耐不住自个儿也好,便徐徐抬手靠近盆摘,当真是碰到哪里,哪里就开花。
徐贵女这下服气了,“还真是啊,妹妹好生厉害!”
斜对面的顾菁菁见妹妹生出这种闻逸事,不免皱起眉头。两人自小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妹妹何时来的这种力,之前死在她手上的小生灵可是数不胜数。
她曾听说过有能人会表演起死回生的戏术,可宫里并没有请戏术班子,何况妹妹不过一位普通宾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唷,顾二娘怕是仙子转世,乃人也。”
“是啊,咱们今日堪可算是看大开眼界。”
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捧的顾盈有些飘飘然,她未曾受过这般瞩目,当下没有再刨根问底,所幸就应承下来,默然含笑,一副温婉可爱的模样。
顾菁菁不自主的看向御台,与元衡对视一眼,就听他淡淡说道:“今日景乃是祥瑞之兆,顾二娘,有赏。”
过了未时,宾客前往跑马楼玩乐。
顾盈这次出尽风头,许多贵女围着她转,想让她再展示一次力,然而外面春意盎然,半株枯树也找不到,众人只得作罢,簇拥着她去玩了投壶。
世家子弟正举办马球赛,元衡没什么兴致,远远瞧见顾菁菁和陈玉殊玩的欢愉,这才安心离开,坐上銮舆前往拾翠殿。
拾翠殿前是引入宫中的渭水,清澈见底,宽则数丈,元衡在一处凉亭小坐,没等多久就见有人做着小辇自九仙门方向过来,恰是西平侯薛远清。
薛远清掌控右龙武军,每天都会在前去督军,这边是他回前衙的必经之路。
看到御仗在此,他命人落辇,撩袍下来恭请圣安。
元衡自凉亭走出来,睇向须发花白的老臣,抬手道:“侯爷免礼。”
“多谢陛下。”薛远清站直身,没想到竟会在这遇到深居简出的皇帝,“陛下龙体大好了?”
“还是老样子,汤药离不开身。”
言罢,元衡望向他浑浊的眼睛,眉眼间似有几分关切之意,“朕听闻世子腿部重疾,卧床不起,现下可否医治好了?”
提及伤心事,薛远清意态凄然,“回陛下,尚未医好。”
元衡惋惜叹气,“世子身强体健,不过受罚十仗竟引来这般大病,委实有些蹊跷,怕是流年不利,要想办法沾沾祥瑞之气才行。”
薛远清一听,宛如找到知音,当即打开话匣子:“陛下所言甚是,老臣求医无果,私下里找钦天监算过,犬子犯了太岁,接连几年都会不稳。老臣正想着多番化解,但这祥瑞之气哪能这么容易找啊……”
“侯爷有所不知,今日春宴之上倒有景。”
元衡将顾盈之事说的透彻,引来薛远清啧啧称。
“顾二娘骨格清,此景更是祥瑞昭显。”元衡黯然的眸子睨向薛远清,“既然世子未婚,若与顾二娘结合,许能枯木逢春,驱走厄运。”
薛远清爱子心切,当下便有些急病乱投医的况味,恍然大悟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眼见他上了劲头,元衡道:“只可惜顾家二房非嫡脉,顾二娘嫁与世子为妻门楣有差,怕是会让侯府丢了颜面。”
“无妨!”薛远清不以为意,“顾二娘入侯府,当个妾室尚可够格。”
西平侯重家世,元衡早就猜到他会让儿子先纳妾后娶妻,慢条斯理道:“如此也好,你们二人父慈子孝,苍天亦不舍得断侯府后路。顾二娘一事传出,提亲之人怕不是少数,朕无法冒然为世子赐婚,侯爷还需尽快找一下摄政王。”
“老臣多谢陛下提点!”
薛远清匆忙行礼告退,上了辇直奔延英殿而去。
元衡在后目送,唇边浮出不自知的清淡笑意,稍纵即逝。
将顾盈弄出顾府,最掩人耳目的做法就是让她嫁人,残废的薛眴可是他为其精挑细选的好夫婿——
蛇蝎心肠和纨绔子弟,最是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