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峙被送回王府的时候,已然昏迷不醒。
王府上下乱做一团,彻夜灯火通明,连夜从京中调来御医诊治,就连携侧妃在别院休养的南平王都亲自赶了回来。
屋内一下子乌泱泱地挤满了人。
夏竹悦吓坏了,想要上前去看一看他的伤势,却怎么也挤不进那水泄不通的人堆儿,只得在远处候着。
来探望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最后还是王爷下令不许人前来打扰才阻了人流。
一直忙碌到后半夜,御医才从鬼门关夺回了魏峙的性命。
御医包扎好伤口,恭谨退出内间,走到外间坐榻前恭谨施礼,
“启禀王爷,世子的伤势乃是利斧砍透了金丝软猬甲所致,但好在有它护身未伤及脏器,性命无虞,按时换药月余便可痊愈。”
南平王犹自眉头紧蹙,“可有万全把握?”
御医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姿态摆得更低了些,
“世子年轻体健,好生换药防止感染,微臣再开上两副促愈的方子,想来是无碍的。”
“嗯。”
南平王点点头,挥手屏退了御医。身侧的侧妃赵氏忙安抚道:
“既御医这样说了,王爷且安心罢,您也在这里熬了一宿了,且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南平王以肘撑在小几上,阖眸捏了捏酸胀的山根,整个人看上去既消瘦,又落寞,似乎很是疲倦,
“峙儿年幼便没了母亲,我又对他太过严苛,如今剿匪平乱的事都交于他,才会令他陷入险境。”
赵氏拉过王爷的手,“王爷那是对世子寄予厚望,希望他多加历练,您不必自责。”
“许是我逼他太甚,为了我的野心……”
“王爷。”
赵氏急急捏了捏他的手,压低声音,“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就世子一个儿子,您这也是为他筹谋,他会明白的。”
“若是他因此有什么不测,我要这天下有何用?”
“怎会,吉人自有天相,连御医都说了,世子月余可愈。”
赵氏望着南平王,语气添了几分关怀,“您身子骨不好,妾身陪您去歇息,也让世子好生静养罢。”
说罢赵氏搀扶起南平王往外走去,路过李管事身前时,她停下脚步嘱咐道:“且挑几个稳妥的人,日夜守候世子,若有懒怠,唯你是问。”
“是。”
李管事恭谨应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院子,院儿里又恢复了寂静。
天际已然微微有些泛白,院儿里只余李管事,夏竹悦和几个近身伺候的小厮。
李管事看了看几人,只觉那些个小厮们到底是粗手粗脚的,怕是做不来换药这般的细致活儿。
可世子爷又不喜丫鬟们近身,看来看去,也只有夏竹悦一人合适了。
毕竟是世子爷亲自带回来的人,世子爷多半是喜欢的,管她究竟是婢女还是侍妾呢,让她去侍候准没错。
如此想着,李管事走到夏竹悦跟前,吩咐道:“你去侍疾,娘娘方才嘱咐的话你都听着了?日夜守候,不得怠慢。”
“我……”
夏竹悦有些为难,怕自己照顾不好他。
“你什么你。”
李管事打断她,“你是世子爷房里的婢女,你不去难道要我去吗?”
“……”
“好了,他们会在外边候着,你缺什么短什么就唤他们。”
李管事一指那些小厮,又端过药箱塞进她怀里,“每两个时辰换一次药,可别误了,去罢。”
见他如此坚持,夏竹悦无法,只得抱着药箱往房里去了。
甫一推开门扇,浓郁的草药味伴着血腥气味便扑面而来,令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方才那乌泱泱的人群已然散尽,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仅余昏黄烛火在微微跳跃着。
她关上房门走进内间,将药箱搁在几上,先去榻边查看魏峙的伤势。
像是怕惊醒他一般,她将脚步放的极轻缓,轻轻踩在织花长绒地毯上,当真是悄无声息。
伸手撩开床幔,昏黄光线下渐渐露出了他的面容。
他仍是俊美的,很美很美。
他轻阖着眼,漆黑的羽睫因烛光在他面上投下了两小片淡淡的阴影,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丝毫血色,使他的美显得那样脆弱,仿佛会稍纵即逝一般。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是强势,是狠戾的,虽然偶尔也会同她调笑几句露出些许活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