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将马鞭扔给身后侍卫,往楼中扫了一眼:“难得围猎,你们倒都在这里躲清闲。”
顿了顿,自己笑道:“打围确实没什么好玩的,随便往哪儿射都能得中,有什么意思。”
太子笑道:“阿姊想必战果颇丰。”
大公主用帕子掖掖额头上的汗:“没多少大家伙,只射了头野猪,已送去行宫叫庖人炖上了,晚上给你们各殿都分些。”
众人都交口称赞她射艺精湛,大公主的目光却落在随随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对桓煊道:“今日我一个亲卫跌下马伤了腿,三郎借我个人吧。”
桓煊自然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眉心一跳,回头对关六道:“你明日跟着大公主。”
大公主立即摇头:“关统领跟着我大材小用了。”
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点了点随随,亲切地笑道:“小兄弟,你会打猎吧?就你跟着我吧。”
随随愕然,一时不知道这大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桓煊的脸却已黑了,他知道这长姊的性子,一准没什么深意,多半是真将鹿随随当成了侍卫,看她生得俊秀,这才要她作伴。
她一向喜欢美色,府里养了许多美貌的伶人乐师,连挑侍卫都看脸,因为驸马醋劲大,她没敢养面首,但只要一有机会就忍不住过过眼瘾。
“他骑射不精,恐怕只会妨碍阿姊,扫阿姊的兴。”桓煊冷冷道。
大公主有些不高兴,正要说什么,忽然“噫”了一声:“这小兄弟看着怎么有些面善,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楼中众人暗暗扶额,了解大公主的人知道她是真的心大,不了解她的人还以为她是故意拿这侍卫作文章,挤兑太子妃。
阮月微心思重,不由想多了,鼻根酸胀,眼眶眼看着又要泛红。
大公主突然“啊呀”一声,恍然大悟地看了眼桓煊,握拳咳嗽了几声,叫来个内侍道:“取点冰镇的葡萄酒来,渴死我了。”便将方才的事揭过,再也不提起。
桓煊也没了观猎的兴致,在楼中略坐了一会儿,便向太子等人告辞。
太子道:“这就要走了?难得兄弟姊妹们都在,不多坐会儿?”
他口中说的是兄弟姊妹,目光却看向阮六娘,语气中颇有揶揄之意。
阮六娘立即红着脸低下头来,手指绕着腰间丝绦,玉佩发出清泠泠的响声。
桓煊却没看她,只是道:“明日一早要去打猎,今日先回去养精蓄锐。”
大公主遗憾道;“方才子玉和六郎他们嚷嚷着要射两头鹿,夜里生了篝火一起烤,你不来?”
桓煊还记着方才她开口要人的仇怨,淡淡道:“阿姊玩得开心。”
说罢便带着随随和其他几个侍卫下了楼。
阮六娘望着他们的背影,蹙着眉轻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阮月微将堂妹的色看在眼里,既觉同病相怜,又莫名有些快慰。
她起身走到堂妹身边,借口去外面透透气,带着她走到楼外,倚在阑干上低声道:“别担心,往后还怕没有相处的机会。”
顿了顿,提点道:“大公主在陛下和皇后娘娘跟前最说得上话,你明日好好奉承着她,若能得她在帝后面前美言几句,比太子殿下去说还管用,只要得了她的欢心,你与齐王的婚事便十拿九稳了。”
阮六娘红着脸嗫嚅道:“堂姊说什么呀……”
阮月微心情复杂地拍了拍堂妹的手背,嘴里发苦,却仍是道:“在堂姊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和齐王的事若是能成,无论对你还是对我们阮家都是天大的好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下望去,正看见齐王和那外宅妇一前一后骑马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咬了咬唇:“那外宅妇不必放在心上,你和她云泥之别,认真同她计较反倒折了自己颜面,不过一个玩物罢了,成婚前打发出去便是。”
“我省得。”阮六娘道。
“别多想了,”阮月微笑着摸了摸她乌油油的发髻,“明日拿出你的本事来,阿姊知你这几个月下了苦功。”
“阿姊……”阮六娘叫她说破,不由羞惭起来。她知道齐王善骑射,喜欢打猎,自上汜初见后,她为了投其所好,请了师傅苦练骑射,好几次因为练得刻苦,连腿根都磨肿了。
谁知道来了骊山,却因为要避嫌不能与齐王一同游猎,只能跟着太子妃和大公主。
不过她三堂姊说的话也有道理,能以一技之长让大公主刮目相看也不算全无收获。
……
翌日一早,养精蓄锐的齐王直到日上三竿还没动静,其他人却早已出发了。
太子和豫章王等一干宗室子弟带着众多侍卫去狩猎,去的是有猛兽出没的深林。
大公主本来也要与他们同去的,但皇帝发话让她照顾阮氏姊妹,她只能望洋兴叹,带着他们去了最安全的猎场。
这里林木较为稀疏,只有一些狐兔之类的小猎物。
大公主骑着马在山林里转悠,侍卫们放鹰逐犬,忙活了半日,也只打了几只野兔和两头狐狸。
一想到接下去几日还要带着这两个累赘,大公主的脸色便有些不太好,对着太子妃和阮六娘也没了耐心,懒得与他们多说话。
不觉亭午,大公主在林间找了块空地,叫侍从们设了席榻,张起步障,招呼太子妃和阮六娘用午膳。
在山林中一切只能从简,他们携带的也都是冷食,阮月微身娇体弱,肠胃格外娇嫩,只觉那些干粮脯腊难以下咽,勉强吃了几口,便道饱了。
大公主知道她娇气,也不勉强,自顾自喝酒吃肉脯。阮六娘也吃不惯冷食,但她有心讨好大公主,只好甘之如饴。
用罢午膳,阮月微问大公主道:“阿姊下午打算猎什么?”
大公主向来七情上面,不快道:“这里能有什么好打,有两只杂毛狐狸便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