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饿死了!”小虎子第一个嚷道,他最怕饿,每次上完课都是第一个起来要吃东西,“快快快,回家吃饭,我娘今天给我炸了鸡腿。”
原本只有读书声的堂间一下子熙熙攘攘起来,全都是在说中午吃什么,不过小孩闹归闹,却也十分懂礼貌,要走的时候还跟阮妤和霍青行打了招呼,这才往外头跑。
“慢些跑,别摔着。”阮妤在身后叮嘱道。
小萝卜头们头也不回哎一声,继续向外头跑去。
“这些孩子……”阮妤看着摇摇头。
谭善乖乖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这才走过来,先跟他们俩打完招呼,然后才看着阮妤说道:“阮姐姐,我去找阮婶。”
“去吧。”阮妤笑着应道。
谭善这才往外头走,他应该是这群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却也是最懂规矩的那个。
阮妤脸上的笑在谭善走后慢慢消散下去。
此时没有旁人,霍青行才敢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见刚刚还巧笑倩兮的人此时抿着唇,情淡漠,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听阿娘说过,小善从前性格十分活泼。”阮妤轻声说。
霍青行便明白她是为什么而变成这样了,他沉默了一会才看着阮妤轻声安慰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这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历练。”
“他读书很好,也很认真,日后必定会有一番成就。”
阮妤听着这一番不算安慰的安慰,轻轻眨了下眼,侧头去看霍青行,见少年仍是从前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她不由好笑道:“霍先生这是在安慰我吗?”
霍青行总觉得她喊“霍先生”的时候要比别人带几分调笑的意味,他抿着唇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继续整理东西。
阮妤从前不喜欢他的沉默寡言,不喜欢他的古板严肃,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比前世年轻许多的霍青行露出这副模样,她却总爱逗她,这会见霍青行不答,她笑着凑过去,手撑在桌子上,仰着头看他,“霍先生怎么不说话了?”
霍青行仍抿着唇没开口,可收拾东西的手却不由自主在袖子底下紧捏成拳。
他能闻见她身上的馨香,甚至能感受到她打在脸畔的温热呼吸,他挺直着脊背,心脏却跳得比任何时候还要快。
他突然庆幸,庆幸这个时候外头都是说话声,要不然她准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了。
脑中又闪过一个念头。
若是——
若是她察觉会怎么样?
会离他而去?会和他保持距离?还是……
“好啦,不闹你了。”阮妤逗他逗够了,重新站好,说起正事,“杜辉和许巍已经被发配凉州了,我让人跟着打探过,发现路上并没有什么意外。”
她本来还以为杜家之前什么动作都没有,是想半路劫走杜辉。
现在看来,她又想错了?
“我总觉得杜家不对劲。”她拧着眉,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从未和其余人说起过,爹娘那边是不能说的,他们年纪大了,若知晓肯定得担心,谭柔那边更是不能说,她虽然表面看着坚强,也好像已经把这事抛之脑后了,但偶尔,她睡得迟出门路过谭柔屋子的时候,能听见那压抑的哭声。
只有霍青行。
不知道是出于前世的习惯还是别的缘故,什么难事,或者让她不安的事,她都愿意同他说,即使不能给她一个解决方法,但只要和他说一遭,她都能变得安心不少。
霍青行听她说起正事,心里的那些思绪也都掩了下去,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你说,”阮妤没有注意到他的思绪,蹙着眉,“他们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他们只是单纯地放弃了杜辉。”霍青行低声说,“杜父为商重利,应该是在取舍之间想出了最好的法子。”
“是这样吗?”阮妤微微皱眉,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大对劲。
“有人来金香楼闹事吗?”霍青行问她。
“这倒没有。”阮妤摇头,她起初还很紧张,一直让人严守以待,可过去这么久,杜辉和许巍都流放好几天了,金香楼也没出什么事。
霍青行想了想,还是轻声叮嘱道:“还是多注意些,吃饭的地方最容易出事。”
阮妤点头,“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不过经霍青行这么一说,她虽然心中疑惑仍旧未解,但也没这么担忧了,刚想和人说出去吃饭,帘子就被人打了起来,是阮母过来喊他们吃饭了,又瞧见两个人并肩站着,好笑道:“在聊什么,喊了你们几声都没听见。”
阮妤自然不会和她说心中担忧的那些事,笑着去挽阮母的胳膊,随口捏了个话,“在跟霍先生讨教书里的东西呢。”
阮母一听她这个称呼就好笑出声,“怎么这样喊人。”
目光看向默默跟在她们身后的霍青行,阮母想了想,突然说,“小行大,还是你大?你是六月生的,小行呢?”
阮妤含着笑,跟阮母一样,回头去看霍青行。
她自然知道谁大。
霍青行看着倚在阮母身上含笑回望他的少女,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好一会才低声和阮母说,“十二月。”
“呀。”阮母似是有些惊讶,“这我还以为是小行大呢。”毕竟霍青行一直都是那样从容冷静的一个人,明明比她家那个小混账要小几岁,但做事却靠谱许多,也怪不得她之前总觉得小行要比阿妤大,“之前还让你叫霍大哥,可亏得没闹出笑话。”
阮母抚着阮妤的手说。
阮妤笑笑,目光看向身后,发现一向少年老成的人此时却颇有些郁卒的模样,眼中笑意愈深,趁着阮母过去摆菜,她特地落后一步看着霍青行说,“霍青行,叫姐姐。”
她尾音上扬,自带几分调笑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