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徘徊,辗转,如痴如狂,眷恋地抚摸着那半截衣袖,像有绸缎将他的心包裹,柔软得不可思议,口中不住喃喃,“意意。”
黑暗潮水般蔓延,冤魂如影随形,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差点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意意。
这里都是永生永世般的孤独,粘稠如泥沼的黑暗,他快要陷入其中,变成孤魂野鬼了。
为什么找不到?
是因为不在这里吗?或许根本没有陨落吧?
骗子,他就应该知道,狡猾的帝女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东西,她总是能让他痛不欲生。
他的情绪又开始反复横跳,极端的爱恨走在空荡荡的心里游荡,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尾红得好像抹了胭脂。
有冤魂见到他心绪不稳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咯咯硌,你是在找那个帝女大人吧,她可不在幽都,别白费力气了。”
沉重的脚步一顿,他的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白皙的脸上沾满了污秽的泥浆,看起来美丽而邪恶,眼里光芒妖异。
“她在哪里?”
“咯咯硌,你若是带我出去,我就告诉你。”冤魂聚在一起,如一团乌云,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
“怎么带你出去?”
冤魂们缠绕着他的龙尾,声音如同怪枭,桀桀笑了起来,“你的尾巴可是存放戾气的好容器,让我们藏在里面,就可以带我们出去。”
他思索了一会,“好。”
出去后,茫茫大雪消失不见,已经是炎热夏季,烛龙头上长满了苍翠的树,点缀着,如一粒一粒起伏的山丘。
他睁开金黄色竖瞳,探究地看着他,“找到她了吗?”
他的失态被隐藏了起来,笑得温软又乖顺,长睫栩栩,漂亮却透着一股阴郁,“没有,谢谢您。”
烛龙又闭上了眼睛,将火精吞入口中,幽都霎时关闭。
他道:“炽烈的爱如同逆风执烛,随时有烧手之痛,小子,凡事莫要太过于执着,以免误入歧途。”
他只是谦卑地笑,“多谢,晚辈铭记于心。”
烛龙不置可否。
他将幽都的怨气带走了,同时还有不可驱散的离魂道,每到弦月之夜他便会被离魂道拖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无人救赎。
不过,其实想想也很有趣啊,他会把国闹得天翻地覆,那样会出现一个没有权的崭新世界。
“她做了俑,将自己体藏在俑里面,坠到忘川,进入轮回去了。”
郦珩体内的怨魂这么告诉他,他虽然极端冲动,却并非一个蠢材,那段时间,意意一直被他囚禁着,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俑,一定是有人帮了她。
回到浩渺的骊山宫殿,识一寸一寸探知,终于察觉到一丝陌生的灵气——巫山女残存的灵气。
他力回溯,看到被强行开了灵窍的意意,脸色苍白,哭得伤心欲绝。
又看到,他们蛇一样纠缠在一起时,意意的一缕识逃脱了他的五感。
抽丝剥茧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国忌惮女娲娘娘的剩余势力,为了让骊山一脉式微,便让开了窍而痛苦不已的意意,堕入轮回,报复自己。
他知道,他囚禁意意,他的确错了。
可他还是恨。
他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报复的恶念,如烈火般灼烧躯体,可他不想找到意意后,逼得她再一次离开自己。
他只能迁怒。
他来到昆仑,放任体内的戾气祸乱上界,来自幽都的明肮脏的欲望将国弄得乌烟瘴气,原来,那些虚伪的、热衷权利、追名逐利的也会露出渴求般的丑陋表情。
欲望是那么强大的东西,接连陨落,他很快意,从未有过的快意,就好像他生来就该做这么一件事。
国忌惮他的暴戾,三番屡次求和,他不予理会。
他终究是一个人,而且,肆无忌惮地大闹了一场后,落个两败俱伤,他感觉到无比疲惫。
他想再见到意意。
他败于一场梦境中,他再次梦到了从骊山之巅坠入幽都的意意,离魂道快要关闭的一瞬,他看到她忽然抱住了自己,“阿珩,幽都太冷清了,和我一起坠入黑暗,好不好?”
他痴痴地抱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毫不犹豫,“好。”
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被锁在了伏台上。
天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骊龙暴戾成性,搅乱国秩序,令不少陨落,其罪当诛!”
下令要官将他就地处决。
可那些兵利器对他毫无作用,他冷笑,一点看不出原来的温顺模样,妖冶至极,宛如带毒的罂粟。
“我是不死不灭的怪物,除非我想陨落,否则谁都奈何不了我,况且,我体内聚集了无数戾气与怨气,若是失去我这个容器,那些无主的阴暗情绪会搅的天翻地覆。”
天帝被他的话震慑,与其他商议过后,便决定对他处于剐刑,然后流放下界。
既然不能让他死去,那可以让他痛不欲生。
锋利的刀刃在身体刮过,他痛到麻木,只是想着意意,她入轮回去了,他要下人界去找她。
滚烫的、肮脏的血溅落到不死树上,那沟通天地的树也被戾气侵蚀,变作妖树。